- 第十七章 画中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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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名称:《梦啼婆罗岸》
作者:石虱子3
字数:2466
更新时间:2017-03-17 10:31:44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苏家的送亲队伍从书院一直排到了汭南城里,可谓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出嫁的新娘是苏叔仪的二姐,名为兰因,年方十八,她的新婚夫婿不是旁人,正是汭南城中林家的长子林砚之,这林砚之家学渊源,也是苏中秦的学生,本有师徒之情,如今又添了翁婿之谊。
璟国有个嫁女传统,叫开箱晒嫁妆。辛巳换了常服,布衣素麻,混在人群中,与这汭南的百姓一同观看晒出的嫁妆,苏家祖籍汭南,经过多少代人的积累,已经成一望族。苏林两家结亲,门当户对。
人们喜笑颜开地谈论着两家的婚事,说到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听得她也心情愉悦,展露笑颜。原来这世间女子出嫁,娘家要陪送这么多的嫁妆,什么首饰要成套、箱笼家具要什么木头,统统都有讲究。
吉时到了,只见苏叔仪背着他的二姐出屋,新娘子一身红妆,头上盖着红盖头,苏叔仪也着了一身红衣,轻轻地将他的二姐放进花轿。他的两个哥哥已经考中进士,外出做官了。他与二姐年纪相近,感情最好,由他来送亲。
待新娘上轿,迎亲的乐师吹奏喜曲,一群人马浩浩荡荡地往林家去了。辛巳在人群中,看见公孙濳也着了喜庆的衣衫,与苏叔仪一同骑着高头大马跟在新郎林砚之的后面。
新郎今日小登科,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得格外开怀。凑热闹的百姓也笑语翻天,辛巳混在人群中见到自家公子,仪表堂堂、气宇非凡,想见他成亲的时候不知该如何光彩夺目。
公孙濳骑在马上,看着两边看热闹的百姓,突然好像感到一股视线在打量自己,他转过头去看,却只见拍手叫好的百姓,并无什么奇怪的人。他重新回过头来与苏叔仪说着话,慢慢地往林家去了。
辛巳发觉公子往她这边看了过来,立马退出人群,躲到了后面。然后目送着花轿人马渐渐远去,听到人们谈论新娘子十八好年华,忽然想到自己与苏叔仪的长姐一般年纪,俱二十三岁,而苏叔仪的长姐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出嫁了。
送亲之后,来到林家,新郎新娘行拜堂之礼。直到傍晚方才开宴。
公孙濳与同窗学子一桌吃饭,大家吃过饭后就招呼着要饮酒。饮了酒自然要吟诗作对,这吟诗作对的主题自然是离不开今日这桩喜事。
有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有人说佳偶天成前缘定,轮到公孙濳之时,他思量了半响,才说道:“六经勤向窗前读,书中自有颜如玉。”
“不妥不妥,公孙你平日说读书也就算了,今日怎么能还论读书,罚酒一杯。”有人不满。
“在下认输,自当罚。”公孙濳在一片附和声中痛饮一杯酒,酒一入肠就红了脸。
苏叔仪因他二姐出嫁,偷偷在园子抹一把泪,还叫林淓儿瞧见,被她嬉笑了一顿,如今收拾心情,回到席上,见到公孙濳被罚酒,立刻站出身来,呛到:“你们不喜读书,不能怪公孙爱读书啊。”
“我读这么多年书,这书上尽是白发长须的老夫子,从未见过那颜如玉。”那人还道。
苏叔仪道:“你没见过,不代表公孙没见过啊。”
“那公孙你说,你可曾在书中见过那颜如玉,她是何模样?”那人明显已经喝醉,嚷嚷着。
“在下不才,也没见过。”公孙濳坦诚。
那人说道:“苏叔仪,你看,公孙也没见过。公孙你再罚一杯。”
苏叔仪还要再说,公孙濳心知那位同窗已经喝醉,懒得计较,举起酒杯,再饮一杯。
这顿喜酒,喝到天黑,杯盘狼藉,人群渐散,公孙濳晃晃悠悠地走回家中,他不善饮酒,今日这几杯酒下肚,加上回程路上吹的风,倒叫他头痛起来,回到家中,已经头痛欲裂。
春香看到自己大公子喝醉回家,喊道:“大公子先别睡,待我给你端碗醒酒汤来。”
公孙濳听了,没有回房,往书房去了,躺在那书房的卧榻之上,将醒酒汤灌下。于那榻上昏昏睡去。
这一觉睡到深夜,公孙濳方才悠悠醒来。
月亮挂在空中,院中的夜丁香在夜间格外的清香,花香随着清风吹进公孙濳的书房,他打开窗户,看见月光下的夜丁香,此花花叶巨大,花朵却洁白娇小,深藏叶中,只在深夜发香,常常叫人忽略它的存在。
公孙濳想到夜丁香的习性,忽然间像记起了什么似的,他快速地点起烛火,立在案前,执笔磨墨,铺开画纸,下笔有神。
辛巳在远处看见公孙濳在书房点灯,执笔泼墨,她不知他在写什么,但见他身形狭长,立于书案前时,俊郎帅气,带着少年人的清爽朝气,格外迷人。
公孙濳却不知道此时此刻也有人与他一样,在这样的深夜独醒,他下笔神速,淡描勾勒,一个妙龄女子的轮廓就杳然纸上。
他细心勾画她的面庞,女子鹅蛋脸型,一双眼睛幽静深远、空灵美丽,如谪仙、如鬼魅,不似世间女子。他再挥笔泼墨,女子一袭黑裙就画成了。
公孙濳停下画笔,将毛笔放回案上。他这才发现自己的额前、手心都已经汗湿。他打量画中的女子,明明是陌生的样子,却叫自己觉得异常熟悉。
这便是自己屡屡梦见的女子,刚才那夜丁香的香气倒叫他想起了梦中她的样子,他怕自己忘记,所以急速地将她画下来。
“你是谁?”公孙濳望着画像中的女子,虽着墨色衣衫,却有棻蔚洇润之气,他期望她会回答自己,却没有根本回应。
公孙濳再次提起笔,在画像左侧的空白处题字,待字提毕,他盯着画像看了好一会,才拿着镇纸将画纸镇住,然后吹熄烛火,离开书房。
好久之后,没有听见响动了,辛巳才悄然来到书房,她走到书案前,赫然看到案上一副画卷,卷上所画的女子正是自己。
辛巳吃了一惊,她不知公子是如何能将她的面貌画得一笔不差,难道公子已经发现她了?此事绝无可能,她最后一次现身还是十二年前,何况这画中的女子正是自己如今的样子,不是当年十岁的样貌。
辛巳怀着疑虑,仔细一看,那画像左侧还有题字,只见上面写着:月明啼阿姊,灯暗会良人。也识君夫婿,金鱼挂在身。辛巳仔细琢磨这四句诗,实在不知这诗句有何含意,却隐隐觉得开心,她弯起嘴角,笑了。将画像重新放好,像来时一样,又悄悄得走了。
第二日,公孙濳经过昨夜醉酒,今日醒得晚了。待他用过早饭,又在院中练过剑之后,方才悠悠想起自己昨夜好像是作了画的,他急急跑进书房,看到书案上果然有一副画,松了一口气。
画卷上的墨水已干,公孙濳轻轻地拿起画卷,直直地看着画中人,心里想着,幸亏昨夜画了,不然今日再画肯定画不出那梦中女子的模样。
今日天色晴好,太阳当空,一切幽梦幻想都显得毫不真实,梦果然是梦吗?公孙濳在心中想,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存在世间。
“哎,定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公孙濳叹了口气,将画细细得装裱起来,卷起,置于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