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虽败犹荣

        “听风园”里的两人没有说话，似在听着今晚凌乱的风雨。

        洞房花烛夜，两支巨大的龙凤花烛吱吱地燃着，把布置得十分喜庆的新房映照得明亮。只有那从窗缝里钻进来的风，晃动着烛光。

        叶先开看着凤雅没有表情的脸，他忽然说：“凤雅，当初你要嫁给我时，我问你原因，但你都不愿意说。现在我也想再问这件事了，但我只想知道，你现在后悔了吗？”

        凤雅脸上的胭脂，却难掩饰她的苍白，但她摇摇头，说：“不后悔。”

        …………

        春天的午后的太阳就像青楼里的姑娘，既温柔又热情。

        金鸡岭的大道上，一支镖队正在赶路，写着“平安”两字的镖旗迎风飘动。这支镖队正是名扬大江南北的平安镖局，总镖头梁仲正一马当先，领着镖队穿过金鸡岭。

        平安镖局的名气很大，总镖头梁仲正的名气更大，他那套“尘随风动”刀法有江湖上罕有对手。平安镖局这一趟镖连总镖头梁仲正都出马了，由此可见这趟镖的价值和重要性。

        前路一片宁静，梁仲正心里暗喜，因为只要穿过金鸡岭，基本可以把镖送进端州城了。

        镖师林志令拍马走快两步，追上总镖头梁仲正，满面春风地说：“老大，照这样的速度，我们今晚就可以到端州城外了。明天一早把货物交给货主，我们就可以轻松轻松了。”

        梁仲正哈哈大笑，说：“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明天交镖后，我们一起去端州城的鸡叫巷吃狗肉，一起去春满楼找姑娘。不过我们还没有进城前，仍有风险存在，大家千万不可以大意。”

        林志令大拍马屁道：“有我们总镖头出马，什么劫匪绿林大盗，早就闻风而逃了。”

        众镖师闻言也是大笑起来……

        但他们的笑声却突然停止了，就像他们的喉咙被捏住了一般。

        道路前方，站着一个黑衣人，笔挺的身子像一杆枪，身上散发出一股如山般的气势。

        只有一个人，是劫匪？还是绿林大盗？

        梁仲正跳下马，走上前抱拳说：“在下是平安镖局梁仲正，请问阁下高姓大名？为何拦在道路中间？”

        “我是快刀张三。”黑衣人冷冷地说：“你们把镖车留人，人就可以离开了。”

        快刀张三是谁？

        梁仲正根本没有听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既然是无名之辈，武功自然也高不到那里去。梁仲正悬着的心终于放心了，他正要给这个叫快刀张三的劫匪一点颜色看，好叫他知难而退。

        镖师林志令已经走上前，他看着这个毫不起眼的黑衣人，冷笑一声，说：“快刀张三，不知你的刀有多快？”

        快刀张三看着林志令，问：“你真的要看我的刀有多快吗？”

        林志令点点头，嘲弄地说：“当然要看。”

        一个江湖上的无名小卒，能有多快的刀？

        快刀张三忽然一笑，说：“那么你可看清楚了。”

        林志令瞪大双眼，但他没有看见张三的快刀，却好像有风掠过，没来由地他感到一种悸心的凉意。

        梁仲正也没有看见张三的刀有多快，但他却看着林志令的身体发生了一点变化：

        林志令的脖子忽然间多了一道浅浅红痕，那道红痕肉眼可见地快速扩大，然后林志令的人头突然弹起。

        弹起在空中的人头那张脸还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林志令齐口而断的脖子鲜血冲天而喷，他断掉的人头就是被狂喷的鲜血冲起的。

        然后，人头坠地，无头尸身也倒地。

        但梁仲正却没有看见张三的刀。

        你说张三的刀有多快？

        张三看着梁仲正，淡淡地问：“你还要看看我的刀有多快吗？”

        梁仲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间真有这么快的刀法吗？刀未见人头断，这跟变戏法有什么区别？梁仲正心有颤抖，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害怕，他取出一叠银票，双手呈给张三，说：“张爷，实不相瞒，这批货的货主是端州城文景老爷，如果我失了这批货，那么我的平安镖局也不用开了。这三万两银票，是我给张爷喝酒的，请张爷收下。”

        张三脸色有点阴冷，说：“区区三万两银票，老子还不看在眼里。现在你们只有两个选择：一、留下货物，你们走；二、你们留下，我带货物走。”

        梁仲正面如死灰，失了这趟镖，等于失去了平安镖局；但如果不想失去这趟镖，那么镖队里的人全部都得死。无论怎么选择，都是死路一条。

        张三有点不耐烦地问：“怎么样？你再不选择，老子只好帮你选择了。”

        梁仲正只觉身子在发软，他真想跪下求张三放过他们呀！但他也知道，就算跪下去求也是没有用的。梁仲正一咬牙，只想说选择走人。

        这时候，忽然一个人走了上来，笑道：“梁镖头，你那三万两银票给我，我帮你赶走快刀张三，如何？”

        只见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是个年青男子，头发有点凌乱、胡子也有点长、衣服也有点破旧，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是，他长得还算有点英俊，而且笑容也有点迷人。

        梁仲正犹豫了一会，才问：“这位仁兄，不知尊姓大名？”突然出现了救兵，梁仲正当然喜出望外，但他却不知道这个人能不能打败快刀张三？如果他答应让这个人帮忙，万一赶不跑快刀张三，那么快刀张三必然会迁怒于镖队，只怕到时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快刀张三也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年青人，他也看不透这个人的来路。

        这个年青人看见梁仲正犹豫不决的样子，他又笑了，眼睛看着快刀张三，说：“快刀张三，要不你给我三万两银票，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转身就走。如何？”

        快刀张三也有点犹豫不决，他看着那年青人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忽然说：“可惜我身上没有三万两银票，如果你只在一旁袖手旁观，我杀了他们劫了镖，我就给你三万两银票。如何？”

        梁仲正身为平安镖局的镖头，当然算得上是江湖人了，只要是江湖人，都免不了喜欢赌的，梁仲正下定决心，赌一把大的。他飞快地把手里的三万两银票塞进年青人的手里，大声说：“好，你帮我赶走快刀张三。”

        那年青人看着手里的银票，笑得见牙不见眼，十足小财奴的模样。

        快刀张三冷笑一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伙子，我怕你有命拿这些银票，但没命花哦！”

        年青人把三万两银票放进怀里，然后对快刀张三说：“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立即消失，二、让我看看你的刀有多快？”

        快刀张三双眼盯着那个年青人，他真猜不透这个年青人但他对于自己的快刀，还是很有自信的。

        年青人微笑地看着快刀张三，他在等待看张三的刀到底有多快？

        快刀张三在面对敌人时，头一次感到紧张，不知为何，那年青人淡淡的笑容，竟然让他心里感到一丝的恐惧，为了克服这种恐惧，他只有用他的快刀了。快刀张三终于出刀了，他的这一刀比刚才杀林志令那刀还要快。

        快刀张三砍出这一刀后，心里已经没有了恐惧，他心里甚至还在想：这可能是世上最快的一刀吧？

        这一刀果然快，站在一旁的梁仲正都没有看见张三砍出的这一刀，而且他还看见那个年青人像根木头般站着，也许是来不及反应了吧？

        梁仲正心里后悔极了，他把三万两银票给了那个年青人，快刀张三一刀杀了年青人后，必然会恼怒于他、必然会把镖队所有人都杀光……

        果然，梁仲正眼前一花，立即看见有东西掉落在地上，他看清楚那是一只断手和一把刀。梁仲正心里一声呻吟，他想那地上的断手和刀必然是那个年青人，但他望向那个年青人时，他心里很奇怪：为什么那个年青人的脸还挂着微笑？为什么那个年青人的双手还好好的长在身上？

        这么说来难道地上的断手和刀是快刀张三的？这怎么可能？当梁仲正壮着胆望向快刀张三时，看见快刀张三的右手齐腕而断鲜血飞喷时，他才确信快刀张三被那个年青人一刀砍断了右手。

        张三双眼看着那个年青人，眼光仍是不相信的神色，问：“世上真有这么快的刀吗？”

        年青人仍含笑不语。他的意思很明显，事实胜于雄辩，还需要说什么？

        张三脸上没有丝毫因断手而痛苦的表情，他反而一脸的兴奋，他问：“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快的刀，但你的刀却比我的刀快得多了，我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青人说：“最近江湖上有这么一句话：不要在端州说火器，不要在泷州说人美，不要在小西前面说刀快。”

        快刀张三瞪大双眼问：“你……你难道是小西？”快刀张三心里很惭愧，因为小西说的那三“不要”，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枉他还自称江湖刀客？

        小西大笑点头，说：“张三，所以你也不用灰心，败在我小西刀下，你可算是虽败犹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