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绪十三年，吏部尚书蒋肇聪晚来得子。

        乱世之下，蒋肇聪不求孩子大富大贵，只求他一生光明磊落，行的正坐得端，取名中正，乳名瑞元，入族谱蒋周泰。

        可是蒋中正却偏偏不能随了蒋肇聪的心意，小小年纪一肚子经文诗书，治国平天下之道脱口而出，他拥有了在这个时代一切都不应该被拥有的东西。

        更何况是个不知道人心为何物的孩子。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悲剧。

        一朝朝堂，半生颠沛流离。

        光绪二十一年，八岁的孩童高出同龄人一大截，唇红齿白，眼睛里闪着桀骜不驯的光芒，这一年，他随父亲进宫面圣。

        他随父亲跪下，金碧辉煌的朝堂之上，坐在最高处的那人眼色有些闪烁，甚至一直在对旁边藏在帘子后的人弯腰俯身。

        他有些不明白，难道皇帝不是最厉害的吗？

        他还未看清帘后的人，就被父亲一把把头按在地上。

        坐在上面的人咳了两声，“蒋尚书平身。”

        “臣/草民谢过皇上。”两人又磕了个头才从地上站起来。

        蒋中正一抬头就看见一个大臣突然开始颤抖，随后那人慌慌张张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包白色粉末借着宽大的朝服舔舐。

        很快，他就停止了抽搐，眉毛一挑，不知看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场景。

        很多人看见这一幕忙低下头去，思考这月俸禄如何。

        可是他看见了，他看见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个很多人也包括自己的父亲。

        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检举或是参他。

        蒋中正拍拍身上的灰尘，发现挣不开父亲的束缚，便用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朗声道：“自蛮夷开天朝之门，鸦片祸及九州之地。林总督广东禁烟，并且明令规定所有人都不准碰鸦片……”

        “瑞元！”父亲打断他的话，忙跪下磕头道：“微臣教子无方，稚子无知，胡言乱语，还请太后，皇上恕罪。”

        “无知？”蒋中正笑了一声，“那么这位大人手里又是什么？”

        少年清脆有力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静静思索如何明哲保身。

        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不顾父亲的阻拦一步一步走向那位大臣，掰开他的手，白色粉末纷纷扬扬地散落在地上。

        那大臣一脸菜色，而坐在最上面本应该出来治罪的人脸色也是十分难看。

        光绪帝看看蒋中正，又看看被蒋中正抓着的右大臣，无奈地摇摇头。

        他并非不知道右大臣走私鸦片甚至自己还沾上了这个东西，右大臣的种种所作所为都让自己忍无可忍，可是他动不了区区一个大臣。

        蒋家保不住了。

        右大臣可是太后的亲侄子。

        曾有无数志毅之士上本弹劾他，所有被他批准的奏折都被帘子里的人扣了下来，而那些上本的人全都消失不见。

        据他的心腹来报，所有人都被处以车裂之行。

        车裂之刑痛苦程度不亚于凌迟。

        那之后，朝堂大换血，只忠于他的臣子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帘内的人也重新开始听政，他也完完全全成了个傀儡。

        光绪帝意识到自己想太多，忙扯回思绪向帘内作揖：“爸爸，您看这个……”

        一直藏在帘后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伸出一只手，众大臣忙敛了神色低下头，大气不敢踹一口。

        唯有蒋中正一人还不曾弯下脊梁。

        像是永远没有什么能压弯他的脖颈，他的骄傲。

        蒋肇聪小声唤着他，让他赶紧跪下，哪知他只是退了半步作揖道：“草民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说完竟然有自顾自地抬起头来，站的笔直。

        帘后人面色白皙，除了眼角几缕皱纹和耳鬓处的一片银华外，完全不像个苍老太后的模样。

        光绪帝小心翼翼地把她安在龙椅上，自古至今，也就只有功绩不可数的武皇帝这么一个女辈坐过龙椅，面前的人又何德何能呢？

        女人抬眸看了一眼小小的蒋中正：“无妨，右大臣自幼便患有隐秘之疾，服药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右大臣忙接话道：“是，是，太后说的对。”说完又狠狠地瞪了蒋中正一眼。

        蒋中正刚要反驳，却见那女人挥挥手，“皇帝，退朝吧，哀家倦了。”

        光绪帝：“是。”

        待众大臣散去，蒋肇聪拉着蒋中正还跪在原地，不停地磕头：“稚子无知，太后息怒；稚子无知，太后息怒；稚子无知，太后息怒；稚子无知，太后息怒……”

        女子以手帕掩面，像是想与皇帝商量：“皇帝，让蒋家散了吧……一个都别留了，哀家头痛。”

        光绪帝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头犹豫一下，还是想帮他们争取一下，“爸爸，蒋家历代为吏部尚书，这么做好像……”

        “散了吧。”女人闭目养神，轻轻地三个字害死了蒋家上上下下五百多号人。

        光绪帝心中闷一口气，“吏部尚书蒋肇聪革去官职，降为贱民……诛……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