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桑长江边，三年望当采。

        泰坦尼克号是驶向新世界的一艘游轮，在开始的时候没人预料得到后来的结局。

        1921年的美国，正值突飞猛进的咆哮时代，查尔斯林德伯格驾驶着“圣路易斯精神号”单引擎飞机横跨大西洋，从纽约飞到巴黎，不可思议地实现了工业时代飞跃大洋的人类梦想。

        跨越时空跨越种族，飞向天空的方式和动力早已千变万化，从喷气式飞机到如今的核动力或者其他行星上新能源驱动的深空空间站，人类对于探索未达疆域的热情却从未改变。

        于是世世代代，人类一直在追寻的那盏盖茨比的绿灯，给人最后留下的却是泰坦尼克号沉没的盛世挽歌般的悲凉印象。

        而这艘由核裂变为驱动力的太空游轮“泰坦尼克号”，在两年前从攸伦星到第一象限的埃尔博格堡的陨石缓冲带被打通以后，在这里开辟了新的航线，发展出新的物流和金融中心。

        名字就取自于那艘不幸的大船。游轮上的陈设完美复刻当初在太平洋上沉没的巨舰。当然，票价也令大部分普通人望而特步。

        苏望采穿着复古华丽的1920年代的礼服出现在餐厅，香槟色的裙摆，脖子上是一串厚重的宝石项链，钻石发卡别在头上，整个人看上去珠光宝气。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望采派从鹿樾那里要过来的那支雇佣兵去阿尔斯泰星找“垂心之石”，据那个队员宫本武藏说，他们是把东西抢到手的，就差用上了榴弹，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突然出现了附近卡萨尔星球的警察，以聚众斗殴和非法持有武器的罪名逮捕了他们，统统进了局子。

        苏望采是从卡萨尔的监狱里把他们捞出来的，不过好在，垂心之石并没有丢。

        陨石的确是拿到手了，关于潘多拉魔盒也的坐标的确是刻在陨石上的，但整块石头表面密密麻麻刻的全是没人认识的符号，苏望采抄了一些下来，克鲁人表示他们也不认识，“混沌时代”之前的文字早已埋入黄土成为死去的语言。

        苏望采托人把抄下来的片段带到克鲁最高科学院去，科学院的一位长老表示这根本不是文字，而是一种符号，是用特定的方式按古克鲁语编码的系统性符号。

        解译编码就是克鲁的圣书《圣约》，而最近这本书在第一象限的银河系和佛伦星系进行巡回展览，这会儿借泰坦尼克号去猎户座，当然，请的安保人员也是银河系最好的。

        不过之前苏望采在学校高层那里得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小老太太萝丝病重了。

        那位安多慕人教授作为萝丝的老友，停了一周的课，在她病床前守着，跟她絮絮叨叨回忆那些陈年旧事，然后说：“萝丝，我得回纽约了，回布鲁克林军事学院。”

        萝丝看着他的眼睛，不敢点头，满眼都是悲伤。

        苏望采想回去探望老师，但苦于战事没有时间。

        “小姐，需要些什么吗？”男侍给苏望采拉开椅子，待她坐下后问她。

        “香煎银鳕鱼，不要柠檬，换成橙片，2001年的巴罗洛，用冷藏过的酒杯。”

        服务生礼貌地点头，然后走了。

        苏望采暗中环视四周，对面那桌上坐着宫本武藏，其他人分布在赌场，厨房，乐团和安保队伍里。

        等苏望采用完餐，混在安保队伍中的金希泰已经用相位枪击晕了同伴。

        苏望采并不参与盗窃《圣约》书行动，她是撤退计划，因为比起雇佣兵，她的战斗能力堪堪及格，只会给队伍拖后腿，拿枪打两梭子还成，真上去跟人玩命分分钟要被打成筛子，指挥官向来只负责大脑。

        全息甲板在金希泰撤退路径的必经之路上，苏望采来到全息甲板，拿过芯片贴在太阳穴上，它会刺激脑细胞，和神经元产生共鸣，从而让全息甲板出现大脑中枢最想要呈现的场景。

        苏望采不能冒险随便从《了不起的盖茨比》或者《1912大彗星》里找个章节生成场景，她必须掌控全局，只能从自己的经历里寻找。

        “电脑，启动全息甲板。”

        短短几秒钟，芯片开始全力运作，音乐声响起，灯光璀璨，富丽堂皇的厅内宾客如云。

        是她十九岁那年的生日宴。

        耳畔响起的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管弦乐器奏响交织出宏丽盛大的乐章，是苏望采最爱的曲子。

        苏望采转过头，鹿樾站到了她眼前，穿着成套的西服，眼睛清澈明亮，他微微弯腰，伸出手臂邀请她共舞。

        苏望采犹豫了一下，把手放进鹿樾手心，两人滑入舞池。

        鹿樾开口：“心情不好吗？怎么了？”

        苏望差采没有回答，警觉地能听到有人往全息甲板的方向跑来，脚步凌乱，不知道金希泰有没有得手。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鹿樾哥哥，我要怎么办？”

        鹿樾笑了：“看你这眉头皱得，看起来像吃了很多苦。”

        苏望采低下头，脚下没停，舞姿依旧优雅。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再次看到鹿樾，她的心又沉沉下坠，她早已什么都没了，连这支舞都是偷来的，现实中，十九岁那年的生日宴，他们从未跳过这支舞。

        鹿樾又接着说：“我们只是灵长类动物的高级品种，生活在一个很小的星球上，它在绕着一个很普通的恒星公转，而它只是亿万个星系中的一个。自文明诞生以来，人类一直渴望了解世界潜在的自然法则，关于宇宙的边界该很特别。

        还有什么比没有边界更特别的吗？人的努力应该是没有边界的，我们千差万别，不管生活看上去有多糟糕，总有你能够做的事情，并且能够成功。有生命的地方，就有希望。”

        苏望采点头，眼里噙着泪水：“霍金说的，你曾经对我说过。”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42次，我陷在时间循环里42次，看着他是你，又不是你。我渐渐忘了有些事情是不是真的发生过，有些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太久了，真的太久了。可是那条绿色丝巾，每一次我都能找到。”

        “望采，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吧。”

        苏望采没来得及说什么，看到金希泰已经向这里跑过来，她说了句“抱歉”，甩开鹿樾的手，按下通讯器：“四点钟方向。”

        她把金希泰拉进舞池，紧紧握住他的手，明显感觉很温暖，苏望采的手一年四季都很凉。

        苏望采带着金希泰旋转起舞，普通的华尔兹，一般都会跳：“右边第三排第五个，‘骨头’一直在观察着。”

        “骨头”是伪装成长号手的狙击手，长得一脸纯白无辜的模样，整支队伍里最细皮嫩肉的那个。

        骨头鼻梁上架着眼镜，那是正儿八经的高科技结晶，扫描、定位、视觉过滤等功能一应俱全，他在黑市上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现在！”苏望采沉声说道，吐出的话语像两颗子弹。

        苏望采和金希泰双双拔出两把相位枪，两人背靠背转了个圈，交换了一下眼神，匆忙跑过来的安保人员被大厅内起舞的人群隔在外面，视线之内一片眼花缭乱。

        无色的光束穿过人群，苏望采连开了几枪：“骨头！”

        “知道。”骨头立刻停下止吹奏长号，动作流畅利索地把金色的长号拆开，重新拼装，不出一会儿，一把性能出色的狙击枪出现在他手中，能够完美地骗过安检人员。

        骨头推了推眼镜，过滤掉整个大厅内的全息影像，锁定一个保安的脑袋，按下射击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