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渡一经常跑到时远这儿玩，抱一满怀的零食，冒着纷扰的风雪，穿越一大片寂静森林和断桥，出现在窗外，踮起脚尖往里头张望，这个时候时远一般都在埋头看书，但能感应到她的到来，于是夹一页书签，走到到门口给她开门。

        次数多了，时远也习惯了。

        在她抱着零食入屋的时候，他也会时不时告诉她，以后不用带零食来也会给她开门儿的，但她只是燎燎一笑。

        寂寥阴沉的午后，屋子里很安静。

        他给她做了一个四只脚支地的小方桌，比小板凳高一半儿，放在他的书桌旁，然后给她彩色笔和画纸。

        她坐着小板凳，胳膊趴在小方桌上，手握着彩色笔，在一张白纸上随心所欲的涂鸦，神情专注，似乎很投入，而时远则在一旁安静的看书，偶尔斜眼看看她，然后又继续傲游在书海里。

        就这样过了一整个下午。

        书的最后一页被翻走了，时远眼神一顿，才意识到已经看完了整本书，有点儿不舍，意犹未尽。

        他抬眼，伸了个懒腰，把视线移到渡一身上。

        她还在认真的画画，几缕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一半儿的脸，握笔的手看起来很用力，嗯，很有艺术范儿。

        但从那张被涂鸦得不堪入目的画纸上看，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时远靠在椅子上，看着她。

        “咕噜……咕噜……”

        渡一停了笔，手伸到桌子下边儿捂着肚子，抬头看他。

        时远的眼睛眯了眯，很有深意。

        “你饿了?”他问。

        她冲他笑。

        “你想吃点儿什么吗?”

        “都行。”

        时远起身，朝左边儿走，掀开灰布帘子，走了进去，渡一也跟了过来。

        里头是个小厨房，这儿离渡七很远，时远没办法像其他孩子那样一日三餐都在渡七吃，所以平日里都是自己在店里随便弄弄。

        他烧了一锅水，从厨柜里拿出一袋面条，垂眼看向她。

        “吃面条么?”

        “好。”

        刚说完渡一的肚子又叫了几声，时远笑了笑，转身开始在碗里调佐料。

        待水烧开了后，他把面条抽了几把放进去，然后用筷子搅拌两下，渡一惦着脚尖观望着，眼直勾勾的望着锅里的面条。

        “别把口水掉进去了。”

        渡一听了，缩了缩脑袋。

        一碗香喷喷冒着热气的面条被放在桌上，时远拿了两个碗，推给她一个，店里只有一个板凳，被渡一坐了，时远从仓库里拿了几张报纸铺在地上，坐在渡一的对面儿。

        渡一埋头吃面，几乎没停过，夹着面就往嘴里送，也不管烫不烫嘴，时远也不怎么饿，看她吃得那么香，干脆放下了筷子。

        一碗面吃完后，屋子里变得暖和了起来

        “咱们出去玩会儿吧?刚好这个点竹肖和地瓜也在。”她摸了摸鼓起来的肚皮，问他。

        “在哪儿?”

        “废工厂那边，那儿可好玩儿了。”

        时远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

        整天闷在屋子里也不好，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在路上的时候，渡一踩着小筒靴蹦蹦跳跳，走在他的前面带路，时远踩着她的脚印，在漫天风雪中迈着步子走。

        “你们都不上学么?”

        渡一转身。

        “上学?”

        时远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很多余，古城里没有学校，临光树又不准他们出去，当然不可能上学。

        “是很多人坐在一起听先生讲课的那种么?”她问。

        时远抬眸，她会说出“先生”这样老旧的词来表达“老师”，感觉她在古城，思想是受束缚的甚至是比较的落后，仿佛与外面的世界全然脱轨了一般。

        “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先生站在高一点儿的地方，小孩子坐在下面，先生讲课，小孩子听课，是这样的对吗?”

        时远眼睛沉了沉，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的眼神。

        “差不多。”

        “那你上过学么?”

        她这么问，时远放慢了步伐，视线落在茫茫雪地上。

        “没有。”

        “我也没有。”

        他抬眸，和她的眼神撞到一起，纷飞的大雪扰乱了视线，落在睫毛上，一颤一颤的，隔绝了一切杂质，只剩白茫茫一片。

        这个年纪的无奈应该比作什么呢?星星吧，布满天空的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却照不亮整个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