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工厂很大，门口有颗很大的枫树，被雪盖得死死的，生锈的铁门歪歪斜斜的立在中间，墙上到处被涂鸦得乱七八糟，里边儿空空的，只是墙角出堆满了废铁架子，一眼望去，有些阴森。

        渡一把时远带了进来，一颗球滚到了他的脚边，碰了碰脚尖，又滚了回去。

        他抬眼，前边儿站了一群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

        其中一个他认识，那个留着野性的板寸头，全身灰扑扑，瘦高黝黑的男孩是竹肖。

        竹肖噗呲笑了一声儿。

        “这不那谁嘛，小娘们?”

        “哈哈哈……”

        从孩子堆里爆发而出的笑声格外犀利，时远皱了皱眉头，他向来不理会别人的逗弄，但老叫他“小娘们”，还挺不能忍的。

        孩子堆里一个留着短发，脚下踩着滑板，看起来痞痞的女孩笑得最厉害，一双挺贼的眼睛眯成了缝。

        “哈哈，你还真把人带来了，行吧，咱们愿赌服输。”那女孩说。

        时远懵了，看向了渡一。

        渡一跑到那群孩子堆里，那痞痞的女孩儿踢了一脚旁边儿的小矮子。

        “地瓜，带它出来。”

        随即，那个叫地瓜的小矮子走到墙角处的一个烂背篓旁，掀开搭在上头的报纸，伸手提了只小狗出来，手一松，那小狗跑到了渡一身下。

        渡一蹲下身子，将它抱在怀里，用脑袋在它身上蹭了蹭。

        时远算是反应过来了，原来这些天她这么勤快的来找他，就是为了带他到废工厂来，因为一个赌注，跟那个痞痞的女孩儿之间的赌注，他来了，她就能得到那只狗。

        以人换狗。

        呵，他还天真的认为这破地方也有单纯的人，都是临光树手下的忠仆，都是犯罪组织的一份子，能是个怎样的人?

        时远看了渡一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他迈着步子，坚韧决绝的速度往回走，脚印陷在厚厚的雪地上，看起来格外愤怒。

        “喂?小娘们，一起玩儿啊。”

        “就是，别走啊。”

        身后嘲弄的声音穿进耳朵里，时远走得更快了，心头想着什么时候能离开这个烂地方！但脑子里却浮现出父亲那张脸，父亲的话，他说，等你完成任务了，就……

        他停住步子，突然有些沮丧的垂了头。

        完成任务是什么时候，竹冕，那个叫竹冕的也是他这个岁数进来了，结果熬到了现在，熬到整整三十年，还在这儿结婚生了个孩子，根本看不到复出的希望。

        时远突然觉得一下子沉入了海底，周身死寂，全世界变成了一片暗黑，他就这样沉入了一个阳光都触及不到的地方，窒息，绝望，孤独。

        夜幕降临的时候，时远成功的迷路了。

        他来的时候也没怎么盯路，只是盲目的跟着她走，没想到废工厂离店里这么远，古城一到深夜，就全然陷入黑暗，仿佛置身在地狱。

        他摸索着往前走，步子有些不稳，脚踩过那些深丛，偶尔吹来一阵寒风，挺拔的树开始摇曳，像个巨型怪物，咆哮，挑衅。

        时远终是被困在这片林子里了，整个人有些沮丧的一屁股坐在树下，昂头看天，天幕上一颗星星都没有，灰蒙蒙的，有些压抑。

        他想着，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书桌旁做完了作业，然后关了台灯，上床调好第二天上学起床的闹钟，盖上被子，闭眼，睡觉的。

        是啊，应该是那样的才对。

        蓦地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自嘲的笑了笑，这样的奢求简直不切实际，他是谁啊，陈大辉的儿子啊，是个要做大事儿，肩负重担的人呐，念书这样的事儿，哪儿比得上陈大辉的任务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