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是黑压压沉闷的天，断桥边上摇曳着葱郁的杂草，空气里，婉转着黑色的风，巨型摩天轮立在孤冷荒凉空旷的地方，缓慢，挣扎着转动。

        放眼望去，不见尽头，像溺在混浊的泥水里。

        这样的地方，与世隔绝，却装载了寂寥和无望，这里的每一个人，眼睛里都黯然无光，甚至不会有欲望抬头望天，因为天空更加让人失望。

        “你想离开么?”他问，眼睛盯着远方。

        渡一沉默了一会儿。

        离开……

        这种在脑子里浮现之后被自己立即扼杀的想法，或许真的不现实。就像一出生就被默许了整个人生的禁锢，而且太远了，远方太远了，古城以外的世界太远了，仿佛根本不存在，哪怕拼命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古城疯狂摇曳的野草，在咆哮和悲鸣。

        时远转头看她，她趴在桥栏上，散乱的头发在耳廓上扫动，此刻的表情有些疲惫。

        他说不出我可以带你离开这样的话，至少目前为止不行，他很清楚自己来这儿是做什么的，他还相信复出的那一天，可是，她呢?她怎么办?她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到尽头，在黑色的通道里麻木往前走，走向死亡。

        如果渡七被一网打尽，她又会怎么样?

        他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样，可是……

        “临叔说了不让出去。”

        “渡七的人都这么听他的话么?吃饭的时候，感觉大家都挺怕他。”

        “你不是进过小黑屋了么?你不怕?”

        时远一怔。

        原来她知道。

        “你是故意的?”他的语气有些冷。

        她知道临光树今天会试探他，所以才跑来找他去渡七吃饭?

        渡一转头，眨巴着大眼睛。

        “不是。”她说。

        “那你怎么知道我被带去小黑屋了?”

        “我猜的。”

        时远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去过么?”

        “没有。”

        也是，临光树那么疼她。

        “临叔不用试探我，我是他养大的。”

        “你父母呢?”

        “不知道，我没问过临叔。”

        “不打算问问?或许，你本该不属于这儿。”

        渡一吸了吸鼻子，脸上挤出一抹笑。

        “不重要啊，反正，已经这样了。”

        是啊，本该怎样，应该怎样，都是种无力的埋怨，人不能扭转时间回到过去，况且，她根本没有选择。

        “嘿！小娘们！”

        桥边传来一个嘲弄不羁的声音，紧接着是哈哈的笑声。

        时远和渡一同时往那个方向望过去，看到的是默瑶，竹肖和地瓜，默瑶脚下踩着滑板，嘴里嚼着口香糖，表情戏谑，竹肖嘴里咬着一根竹签子，双手揣在裤口袋里，而地瓜却是四肢着地，像狗一样的趴着，脖子上套着项圈，连着的混绳子被默瑶落拉在手心。

        “渡一，这次咱们换个赌注，玩不玩?”默瑶问。

        上次小狗死了，不尽兴，这次玩个大的。

        “来，地瓜，叫两声儿。”默瑶拉了拉绳子。

        “汪汪，汪汪汪……”

        “哈哈真乖。”

        地瓜咬紧了牙齿，目光看向了渡一。

        很明显，默瑶又在找她麻烦了，还把自己跟屁虫供了出来。

        时远皱了眉，低声问她:“怎么回事儿?”

        渡一没应，从断桥上走到了默瑶那边，时远也跟了过来。

        “玩什么?”渡一直接问。

        默瑶笑了笑。

        “踢球，去废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