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时辰。”

        欣然绕过屏风，果然在窗边瞧见了自己猜想中的那个人。

        “您在楼下等了，可不止一个时辰了。”杜玉转身，谦逊温和的道。

        欣然笑着走近前，摊了摊手道：“没办法呀！我实在是好奇，那个帮先生去昭华殿送信的轻功高手，到底是什么人？”

        杜玉似乎并不怕聊起这个人，直言道：“我这位朋友并不怎么愿意牵涉朝堂之事，所以我也只是厚着脸皮请他来帮我这个忙，至于他是谁恕不能相告。”

        “先生可以不说，可否容我猜上一猜？”欣然并不打算退让，也不待杜玉说什么便道，“我认识一位朋友，原本是住在落霞城，近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来了雒都，他非但轻功极好，打架动手也绝不含糊，来去总穿一身墨竹袍，腰间别着一根翠玉竹笛，右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我方才见他从先生的这间屋子跑了出去，不知道先生可认得这个人？”

        杜玉摆弄着桌上的茶具，安然自若的道：“你说的这个人，我并不曾见过。”

        “是吗？”欣然笑着在他对面落座，视线对上他的眼睛，道，“我的这位朋友姓祝，名叫‘祝墨白’，那不知先生可曾听说过？”

        欣然嘴上说着，心中早已经腹起来：还在否认，都已经有目击证人还不说实话，虽说这两个人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一个二十出头，一个年近不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人应该扯不上什么交情，可欣然直觉上强烈的认为，这两个人一定认识，而且是很早以前便熟识，理由嘛，巧合实在太多了！

        “你说的这个人既然以前是住在落霞城的，我又怎么会听说过。”杜玉施施然将问题挡开，话锋一转，反问欣然道，“你在这里见到是我，似乎并不怎么意外？”

        “虽然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但是从这封来信中所提到的的事情猜出是先生约我前来，并不是太难的事情。”欣然将袖中的信笺取出，轻轻放在桌面上，纸面上的“事关祁念”四个字清晰映入眼中。

        “如何讲？”杜玉眼中似乎带着几分兴致，问道。

        “我把想见我的人分为宫内宫外两种，我人就在宫内，若是宫中之人想要见我，大可不必派人铤而走险夜闯皇宫，所以可以断定想要见我的人必然是在宫外，而宫外之人能够同我讲起关乎祁念事情的，除了先生，我几乎想不到别人的人。”

        “你想的倒是简单。”他脸上浮起一丝温和的笑。

        欣然回之一笑，道：“真相不就是常常藏在重重迷雾中的吗？直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你才会发现，其实一切既合理又简单。”

        他对她的话未置可否，脸上笑容依旧温和，接着道：“你说你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我倒是有些想听听，那些曾经遮掩在你眼前的迷雾，是什么样子的？”

        “首先想不通的，自然是先生身边怎么会有轻功如此出众的高手。”欣然取过扣在茶盘中的一只茶杯，为自己填上茶，慢慢道，“想明白这个事情，是在我突然间想到阿佑对我提起，他有一位师父，会在他满九岁的时候正式收他为徒，我想这个人不是先生吧！”

        杜玉浅笑着点头，这笑意中似乎带着几分满意。

        “我头一次前往凌霜山，便得知阿佑还有半月满九岁，既然要正式收徒，那他这位师父势必会在半月之内来到雒都，而这个人既然将阿佑放在先生处抚养，必然也是与先生相熟识的人，所以帮先生送信的就有可能是阿佑的这位师父，那么高手的问题便想通了。”

        祝墨白来到雒都的时间几乎正好与推测中阿佑师父来到这里的时间相吻合，而且他武艺高强，做阿佑的师父绰绰有余，虽然……稍微年轻了一点。而如果祝墨白真的就是阿佑的师父，那么杜玉背后所隐瞒的事情，就真不是一两句话所能够说清楚的了。

        后面的话既然杜玉没有承认与祝墨白是认识的，欣然也便没有说出口，只在心中暗自揣度着。

        见杜玉只是含笑望着她没有要插话的意思，欣然便接着往下说道：“我还想不通的一点是，以往先生见我都是在凌霜山杜宅，今次为何单独约我在迎宾楼相见？”

        “对于这个问题，你是如何想的？”

        “坦白说，我并没有深究这件事，我只是觉得，先生托朋友以身犯险来送信，定然是因为有极为要紧和需要保密的事情，而这件事情是什么，我未必能够猜的出来。”

        杜玉不疾不徐的拍了拍手，眼中有几分欣赏，声音平和的道：“李姑娘比我想的要聪明。”

        “你叫我什么？”

        听到从他口中喊出的“李姑娘”三个字，欣然握着茶杯的手骤然一紧，她从方才进门时便察觉这氛围似乎哪里不太对劲，这一刻，她忽然间想明白了。

        这一直让她有些微不舒服的地方，来自杜玉对她的称呼，从一进门开始，杜玉便再没有喊过她一声“殿下”。

        “我托人打听姑娘在落霞城时，便是以李欣然为名，不知可否有错？”杜玉从容的说着，甚至嘴角还带着他自始至终谦逊和善的笑意，半分也没有变。

        “先生查我？”欣然拧起了眉头，眼中透出几分不悦。

        “拿不准的事情，自然要确认一下。”他浅笑着低头品茶，抿了一小口，又抬头问，“李姑娘觉得今日这茶如何？”

        欣然狐疑的垂眸扫了一眼，她对茶道实在是没什么了解，若是只说口感，今日这茶同在杜玉小宅里喝的比，苦涩了些。

        “这茶有什么问题吗？”欣然没敢直接回答，而是巧妙反问一句。

        “对李姑娘来说自然没什么问题，只是昭华从来不喝，因为这味道总令她反胃。”杜玉平静的道。

        欣然脸色刹那间有些不自然，瞧着眼前这杯茶顿时间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虽然慌张却强做镇静，将茶盏微微推到一边，道：“难怪从刚才，便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原来是这茶的缘故。”

        杜玉脸上的笑意更浓，甚至带了几分与他以往形象不太相符的顽劣，道：“是吗？那就有些奇怪了，会令昭华反胃的，其实是在杜宅时，李姑娘喝过的竹叶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