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摩羯女在睡房里准备着出发去酒田，娘为她收拾包袱。这时候老板娘探进头来，看到这副情景，问道：“哦，就要走了吗？”

        “哎，这孩子要去酒田，不早点动身的话……”

        老板娘奇怪地问：“她不回家吗？”

        “她要去酒田做工。”

        “啊？这么年轻的孩子就去做工？”

        摩羯女得意地说：“是啊，我去做两年工，能挣钱了。”

        老板娘无言地看看娘，把手里的一个小包递过去，说道：“我给乖女带了些点心来，你说已经给她准备好了饭团，这些让她路上吃吧。”

        娘感激地说：“真对不住，给你添了麻烦，还要你费心。”

        “这是你去酒田的船钱，放在这里，别丢了啊。”娘把钱放进摩羯女胸前的护身符的袋子里。摩羯女却说：“不用了，我走着去就行了。”

        “又说傻话了，你不知道酒田有多远？从这里到坐船的地方，有公交车专门过去，我已经跟人家说好了。”

        “娘……”

        “你不要担心，娘只能给你做这么多，娘本想给你点零用钱，可是连那点钱也没有，对不起，乖女。”

        “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来的，我只要见了娘就行了，我和娘一块睡了觉，我再也不想要别的了。我要在人家家里干两年活，这两年我就见不到娘了，不过我能受得了，我不会像上回那样逃跑了。”

        娘的心里酸楚，努力地忍住，不让自己落下泪来：“嗯，包车快出发了。”

        “娘，你多保重！”

        “我送你上包车。”

        摩羯女高兴地看着母亲，娘带着摩羯女走到外面，外面有一间小小的礼品店，摆了好多木制的小偶人。摩羯女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娘，那个小人偶真像你，它的脸跟娘的一样。”摩羯女看看娘：“嗯，就是那个。”

        娘看了看那个小偶人，微笑着说：“那不像啊！”

        “像啊，它的脸和娘的一样温和。”

        娘看看摩羯女，突然走进店里，和店里的女人说了几句什么话，就捧着那个小偶人出来了。摩羯女惊讶地看着母亲，娘把小偶人放进摩羯女的手里说：“带着这个去吧！”

        “娘想跟在你的身边，却做不到，你想娘的时候，就看看它吧。”

        摩羯女的眼中噙着泪水，把头埋在了娘的胸前，娘紧紧地抱着阿信，心中涌起无限的痛楚。包车启动了，随着车子摇摇晃晃，母亲的身影渐渐地远去了，摩羯女紧紧地抱着小偶人，使劲地盯着母亲越来越小的身影。

        包车把摩羯女送到了最上河的岸边，摩羯女在那里换乘顺流而下的客船，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酒田，完成了一个人的长途旅行。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客船停在了酒田岸边的泊位上，摩羯女混在乘客之中，从船上走了下来。来到酒田的大街上，摩羯女东张西望，找寻着自己要去的米行，看到一个男子路过，她连忙问路，男子停下来，奇怪地看着这个少女。

        “请问米行在什么地方？”看到男子疑惑地看着自己，摩羯女昂然地说道：“我是去那里做工的。”

        男子把摩羯女带到了米行的大门口，摩羯女看着米行的大门，惊讶地说：“是这里呀？好大的店啊。”

        摩羯女抬起头来望着宏大的米行，不禁赞叹不已，店里的年轻伙计们正忙着打烊，差点撞到摩羯女。伙计瞪了摩羯女一眼，嫌她站在这里碍事，摩羯女满不在乎，也照样瞪了伙计一眼，这才走进店里，对正在忙碌着的伙计们招呼道：“你们好！”

        伙计们不由得吃了一惊，摩羯女说道：“我是来这里做工的，我叫摩羯女，我刚到，以后就请多多关照。”摩羯女深深地低下头去。

        坐在柜台那里的掌柜的莫名其妙地看着摩羯女，问道：“你说是到这里做工的，谁带你来的？”

        “我一个人来的。”

        掌柜的有些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弄错人家了？”

        摩羯女问道：“这里是不是米行吗？”

        “这倒是……”

        “那么，就是这里了。”

        “不过，这里的佣人够用的了，我不记得托人找过佣人啊。”

        摩羯女有点着急了：“是人家叫我来的，说是给酒田的米行家里带小孩的。”

        “是谁跟你说的？”

        “阿力。”

        “阿力？”掌柜的想了想，吩咐伙计：“你们到里边去，请少奶奶出来一下。”

        伙计们答应一声进去了，正在这时候，女主人邦子带着儿子清太和学徒们回来了。掌柜的赶紧带着伙计们一齐躬身迎接：“老太太回来啦！”

        邦子雍容大方地点点头，对掌柜的说：“我已经和田屋那边谈妥了，后天就能把船准备好。”

        掌柜的高兴地说：“那太好了！”

        邦子对清太说：“剩下的事你斟酌着去办吧，什么都是我不出面就办不好吗，真拿你没有办法。”

        清太答道：“母亲和田屋那边是老交情了，所以这么快就谈妥了。”

        “你这样老是依赖父母，我什么时候才能放心把米行交给你呢？我还想早点享享清福了。”

        邦子又对着掌柜苦笑道：“继承家业的孩子生得晚，当爹娘的就得多操心。”

        说着，邦子一转眼，看见摩羯女躲在角落里好奇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奇怪地问掌柜的：“那个小姑娘是……？”

        “啊，家里可是要雇一个带小孩的佣人？”

        “带小孩？不记得有这回事啊？”清太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掌柜的恭敬地说：“我也没听说有这件事，那么还是弄错了吧。”

        说完，掌柜的对摩羯女说：“不是这里，你还是回家去吧。”

        摩羯女不知所措地说：“我就是要到米行的，我没有弄错。”

        邦子盯着摩羯女，这时候清太的妻子美乃走了出来，美乃一见邦子也在，赶紧恭恭敬敬地坐好，问候道：“母亲回来了！”

        看到邦子盯着自己，美乃慌忙解释道：“是掌柜的说有事找我，我才出来的。”

        掌柜的赶紧说道：“劳动少奶奶了，正好老太太回来，我请示了老太太，事情已经弄清楚了。”

        美乃不解地看着掌柜，邦子说：“美乃，你是不是瞒着我，找了人过来带小夜呢？”

        美乃顿时手足无措，求救地看看清太，清太赶紧对母亲说：“并没有决定要找人，哪能不请得母亲的允许，就自作主张呢？”

        摩羯女忍不住说道：“可是我听得很清楚，所以才来的，说是干两年活的。”

        邦子沉着脸，看了摩羯女一眼，摩羯女急着说：“是真的，我没有瞎说。”

        邦子没有说话，沉着脸走进里边了，美乃和清太面面相觑，慌忙跟了进去。摩羯女急得叫道：“我没有说谎，阿力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可是没有人理睬摩羯女，摩羯女站在那里愣住了。

        米行的厨房中，年轻的伙计们吃过了晚饭，一个个站起来走了。摩羯女缩在一边，女佣人阿梅走过来，把一碗面条放在摩羯女面前，说：“老太太说过了，让你把这个吃了。”

        “你要去哪里？饿着肚子的话，也走不动路啊。”

        摩羯女悲伤地低下了头，在客厅里，清太和美乃恭恭敬敬地坐在邦子的面前。邦子说道：“那么说，拜托阿力去物色人选这件事是有的吧？”

        清太说：“母亲大概觉得雇个人来带小夜，有些太浪费了。”

        邦子说道：“家里已经有两个女佣人了，光是照料一个小夜，美乃难道自己干不了吗？”

        “不过，自从生了小夜之后，美乃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她本来身体就弱。”

        美乃赶紧对丈夫说：“不用再说了，都是我不好。”

        清太说：“光靠你自己，照料不了小夜。虽说家里有两个女佣，可是加代去上学什么的，就得一个人去照料，剩下的一个做家里的事，结果还得你帮着她干，你要是再照料小夜，身体很快就会累坏的。”

        邦子不以为然地对儿子说：“我当时就是一边照料你的四个姐姐，一边把你带大的，我照顾五个小孩子，也一直就用两个佣人，现在只有两个孩子，却说照料不过来。”

        清太说：“母亲和美乃不一样啊。”

        美乃说：“都是我不中用，对不起，都是我自作主张。不过我一直想着，一定先禀告母亲，母亲允许以后才能决定，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马上让那个孩子回去，还望母亲原谅。”

        美乃默默地站起来向外走去，邦子吩咐说：“那个女娃，好好打发她回去吧。”

        摩羯女心神不安地坐在厨房里，眼前的面条一动没动。这时候美乃走了进来，摩羯女紧张地看着她。美乃温和地说：“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找你来做工的那些话，你就当做没有听过吧。”摩羯女又是吃惊，又是伤心，默默地看着美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