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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时光宛在
小说名称:《第三种情人》 作者:楠木以为桥 字数:3258 更新时间:2018-12-03 18:43:19
     林左从仁里回到三水镇上,原本是为了给准备转院的林爸爸拿一些换洗衣服,准备第二天去省城治病。

        会在小车站外,遇见伍泽君,完全是一个意外,算起来,她也已经好几年没看到这位老班主任了。

        这些年,她改变很多,唯有眼睛里的神采依然,甚至比过去更自信。

        所以,一走近,伍老师就指着她喊“是林左对吧?”

        林丫头,是个长情的丫头,与他教过的大多数学生都不同,前几年她只要回家过年,路过学校,总会大包小包的往他家里送东西。

        看到老头儿的小孙孙,也会抱起来发红包,其实伍老师心里明白,林左是报答他那些年的照顾。

        说实话,因为林左语文好,自己没少偏爱她,怕她下台阶不方便,还曾叮嘱女同学,去厕所喊上她。

        “是,老师好。”

        “哈哈哈,都是退休的老头儿了。”

        “唉,你要是早来一小时该多好,也不知道今天是我运气太好,还是丫头你运气太差。”

        “早来了,有金子捡?”

        “呵呵,倒不是金子,只是你一直相见的人……”

        “老师,你是说?!!”

        “他,回来了?”

        “嗯,一个小时前,他下车,我们聊了几句。”

        “他……好吗?”

        “说是一直在国外,看起来不错。”

        “原来……在国外啊?”

        原来,自己就算再怎么拼命追赶,那人始终远在天边,记得高考后,爸妈一直希望她留在本省。

        他却不干,说什么自己腿好了,要走遍这大好河山,从没见过北国风光,很想看看漫天飞雪,于是毅然选择了临江。

        大一,她第一次看见雪树银枝,立足冰雪漫天,一双脚,却因为冻疮,成了发泡的馒头,一到教室,痒得钻心。

        第一次看了白雪红梅,漫步花间,却因为皮肤敏感,就算带着大檐帽,大口罩,依旧脸肿成了寿桃,大白一样裹着,在花间傻笑,说要拥抱美景。

        然后,她也学着所有人的样子,开始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期待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恋上的师哥,帅气,阳光,喜欢篮球。

        他们牵手压操场,一起吃小吃,可是不曾亲吻,没有缠绵,纯美得,像一杯农夫山泉的恋情,只维持了两个月。

        分手后,凡是无心,郁郁寡欢,室友都以为,她是因为失恋,伤心不已。

        林姑娘,却说,自己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没有那么喜欢漫天飞雪,没那么热爱白雪红梅,甚至没爱过这座城市。

        室友中,有一个本地土著,一听,调侃说“那可真是难为您老哈,您这意思,您高考奋斗那几大百分,到底为啥来我大临江啊?”

        一语惊醒,到底为啥?为了一个同学,一个初中同学,一个男生,一个自己甚至除了姓名,什么都不知道的男生,这么不靠谱,这么八点档,她怕被人笑话,只能默默躲被窝抹泪。

        见她沉默,伍泽君忽然笑问“林左,你有男朋友了吗?”

        “嗯?”她回过神,却没听清。

        “我问你,有对象了没?”

        “啊,算是有了吧,我快订婚了。”

        “订婚?”

        “嗯。”

        “这样啊,也好。”看着伍老师凝重的神色,林左忽然问“老师……他也结婚了吗?”

        伍泽君点头说“他说有女友了,可我还是把那张纸条儿给了他,我还以为……”

        “纸条……给了他?”

        “那电话,你还用?”

        “没有了。”

        “呵呵呵,看来是我瞎操心,还一直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不过是一段少年情谊,生活琐碎,忙忙碌碌,谁还有那情怀。

        可是为什么,现在你要哭,明明笑呵呵的告别伍老师,现在的林左,又为什么感觉失去的那一小时,是失去了全世界?

        她对周城的执念,起源,是一场细雨,一次落魄。

        那时08年四月份,那时候爸妈为了照顾她读书,在镇上租了房子。

        距离学校几百米,每一天由琳右牵着去学校,弟弟只小他两岁,却多年充当她的拐杖。

        可是那一天,林右要扫地,她不好意思让弟弟被批评,一直说自己可以。

        所以林右先走,三水中学,大门前,是一条长长的水泥坡道。

        地面早就被踩得溜光,林左拿着大伞,摇摇晃晃。

        毫无意外,摔了个五体投地,伞飞出去老远。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膝盖和手掌的刺痛,原本喧闹的小操场,瞬间静音。

        这个点,住校生刚起床,好多人正在蒸饭。

        那么多双眼盯着,这时候忽然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充满恶毒的嘲笑“快看,三班那个跛子,摔了个狗吃屎。”

        于是,同情的,怜悯的,鄙视的,冷漠的,刷刷的目光变成了刀。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站起来,她必须尽快逃离,就算她现在的挣扎也很难看,忽然,有一双手,握住了自己的胳膊。

        一个声音,温暖的在头顶传来“你,还好吗?”

        她红了眼眶,不敢抬头,甚至没用勇气用哽咽的声音说一句谢谢,只能重重的点头。

        就在同一天的第三节语文课,那个“你,还好吗?”站在了三班的讲台上,说他叫周城,是仁里来的转学生。

        而且,他们成了同桌,因为她坐第一排,正对讲台下的位置,这里一般人,不敢来搭伙。

        与林左真空人的状态截然相反,周城是个活力四射的小太阳,他能愉快的感染周围的所有人。

        但同时,林左也发现,他安静一人的样子,很不同,可以说是莫名的伤感。

        除了第一次的搭救,林左对于新同桌,原本只是点头交。

        真正导致这种感情发生改变,是后来的一次野炊。

        初夏因为毕业班学习紧张,学校组织几年难得一次的集体野炊。

        地点订在两里外的飞马山,初一和初二同一天,初三单独。

        届时,学生会带上蔬菜水果,锅碗瓢盆儿,浩浩荡荡的去赴一场难忘的盛宴。

        正在伍老师,转着笔纠结,到底是让学习委员陪着林左好,还是让副班长和学习委员,一块儿陪着林左好的时候。

        林左却说,懒得走,不想去。

        问了两次,林左坚持,老师也就本着一切自愿的态度。

        可是野炊,班长要跟通校生借三口炒菜锅。

        点了林左,小豆子,和周城,这三个隔学校最近的孩子家。

        商议好,第二天,班长喊人去林左家拿。

        第二天,天还没亮,外头公路上,就闹哄哄,一串串的人,嘻嘻哈哈。

        林左父母留下早饭,回家干活,家里只有她等人拿锅。

        所以林左站在楼上,眼巴巴,看着队伍,直到尾巴都消失。

        “都走完了,你还看?”

        一低头,楼下站着周城,像在笑话她。

        她也笑笑,问“班长让你来拿锅?”

        “你得自己上来拿,我妈早给你洗好了。”

        他上楼,林左站在锅旁边,说“你不认识路,还不快拿上锅去追他们,待会儿要走远了。”

        他不看锅,问“你认识路吧?”

        林左点头,那是回爷爷奶奶家的必经之路,她当然记得。

        所以那个人,就那么云淡风轻的说“那,我们一路去。”

        他说,既然你认识路,那我们一起去。

        林左有点不知所措,说“我跟老师请假了,懒得麻烦,不去了的。”

        “再说,他们没预备我的,去了,会不够,不够会很麻烦的……”

        “所以你是怕自己有麻烦,还是怕给别人添麻烦呢?”

        林左从没想过,他是一个如此犀利的人,如此洞悉人心,如此直白开口,让她没法再有退路。

        所以,只能乖乖被他诱导,仿佛引诱,他说“难道你不想试试小豆儿的红烧鲤鱼,难道你不想尝尝李艳那娇娇女第一次炒糖醋土豆丝?还有班长的回锅肉,班副的鱼香肉丝……”

        他说,也许整个初中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所以你是真的不想去?

        多年来,她习惯先考虑这件事,会给别人带来的负担,几乎已经忘了自己的感觉,忽然被一个人,这样盯着问。

        问她你想不想,要不要?

        结果她却还是做了逃兵,转身,大被蒙头。

        周城无奈,只能转身,咚咚,下楼。

        可是,听到那离开的脚步,想起他不认路,想起她那句我们一路,最重要的是,那一句,到底是自己怕麻烦,还是怕自己成为别人的麻烦呢?她的真心,最真实的想法,终究被那人挑动了,她忽然就放肆了,冲动了,她想就这么一次,整个初中。

        拉上门,跑了下去,跌跌撞撞,还在大门口啪嗒摔一跤,抬头那人已经蹲在她面前,得逞的语气“走吧,你指路。”

        他背了她两里路,到飞马山下,才放下。

        可是,在林左心里,这个除了父亲以外的肩膀,一路上他们闲聊说的话,乃至于那少年身上的气息,到如今她都没能放下。

        林左吃到了张艳大小姐的糖醋土豆丝,焦黑版,众人呕吐,嗤之以鼻,唯独林姑娘,笑嘻嘻捧场,乖巧巧夹一根放嘴里,在众人的注视下,拧着眉,昧着良心,说还行。

        还吃到了小豆儿妈真传的红烧鲤鱼,地道的妈妈味道。

        反正红的黄的青的绿的,幕天席地,大家欢声笑语,还听见周城小声说“你看多好,要是没来,能吃到这么多好东西?”

        她甜甜的笑,是从心里透出的欢快,说“是啊,是啊,好同桌,我要谢谢你。”

        就像她眼里,可能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人,那天,那比天空更无垠的疏阔笑容。

        那少年,何尝不是迷恋了多年,这姑娘,那甜美轻松到飘起来的笑。

        林江二人,无论何时,都是那种笑起来,很迷人的存在,可是能让二人如此无邪的时光,人生中却寥寥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