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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言
小说名称:《侯爷本红妆》 作者:五颗珍珠 字数:2592 更新时间:2018-12-04 14:08:28
     唐浅继续写着,忽然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上官家的公子,并不是直接唤她名字,于是随口道,“那是哪一次?对了,怎么不叫我阿澈了?”

        上官闻言,一时沉默了。

        久久的静默,连唐浅也觉得不对劲,放下笔,看了过去。逆着光,上官端华的表情并不真切。似乎带着淡淡的悲伤,更多的,是唐浅以为是幻觉的,疏离感。

        “因为你,”唐浅听着上官端华这样缓缓说道,“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阿澈了啊……”

        一定是因为夕阳即将坠落的缘故,此时的天地渐渐昏暗,被镀上接近鲜血的红色,摇曳着随时会支离破碎的感觉。

        此时正值交界明灭,白昼与黑夜,真实与谎言。

        唐浅来不及问上官端华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墨无痕在一旁的声音,突兀而冰冷响起。

        “看来长宁侯抄得很快,都有闲情和上官公子闲聊起来了。”

        两人一起向门口看了过去,看见墨无痕就站在那里,一个人,却带着强烈的存在感,宛若无暇宣纸上的一抹浓墨。

        “见过崇光殿下。”

        墨无痕走了过来,然后直接在唐浅身旁一张桌旁坐下,一只手支撑着头,然后对着上官端华说,“这快到宫禁的时辰了,上官公子还不回府吗?”

        唐浅这才想起,已经快到了宫门关闭的时辰,而她,还没抄完郭先生要求的课文。

        “我等唐谦抄完课文,一起出去。”都是被宫人当作瘟神敬而远之的二人,此刻没有了旁人在场,说话都少了那份礼节上的客套做作。

        上官家的公子有这份底气。上官家是武将世家,开国至今有五人封王,九人封侯,十四人官拜大将军,三十三人战死。如今上官家占据天子亲军重职,上官大将军二十年前海国之战掩护帝王撤退身受重伤,左脸的刀疤至今触目惊心,也因而深得景帝信任,至今留用执掌禁卫军。而武官也不少从上官家门生所出,几乎执掌梧桐城半数军系。除了战死多年的大儿子,上官家现在唯有上官端华一个嫡子,系景帝姐姐端阳公主所出,从小备受宠爱,顽劣程度甚至曾经不亚于诸位皇子。幸而景和三十二年,十三岁时幡然悔悟,虽不改纨绔本性,但勤学好武,稳重如上官大将军都携夫人去了城外灵台寺跪谢皇天后土显灵祖宗泉下有知。

        墨无痕却似乎并不将上官端华的强势放在眼里,“长宁侯一时半刻内怕是抄不完书了,本宫自会派人护送出宫,不劳烦上官公子挂念。”

        上官端华还想说什么,墨无痕已经明确下了逐客令,“鸢语,送上官公子出去。”

        阶下的美丽女官这才出声,“请随奴婢出去,上官公子。”

        凤栖宫的侍卫也列在阶下,独身一人的上官端华处于被动。

        “倚仗权势,算什么本事。”

        “彼此彼此。”

        贵公子冷哼了一声,才在侍卫和女官的注视下,不情愿地走了出去,临走不忘回头看唐谦一眼,直到少年给了他一个别担心的笑,才离开了文曲院。

        而另一边,文曲院内表面上只剩墨无痕与唐浅二人,皇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一手又要将唐浅的笔架扫到地上。

        唐浅从墨无痕进来的时候,就察觉到,暗处还有别人,大约四个人,其中三个应该是禁军,内力都不差,另外一个,气息有些奇怪。她相信是墨无痕的人,所以也没有道破。

        这次,唐浅一把接住,不动声色放了回去。

        “长宁侯的身手还算尚可。”墨无痕讥讽着唐浅在课堂上,因为分心的迟钝。

        “唐谦不过一介粗人,殿下谬赞。”笔没有停下,唐浅看都没看墨无痕,这样说道。

        于是墨无痕这次,直接踢翻了唐浅的桌子。唐浅一手握笔,一手托起书本,并没有随着墨无痕的暴虐而慌乱。

        “从来没有人,敢像你这般无视本宫。”墨无痕挑眉,“本宫可以让父皇赦免你不敬之罪,也可以杀了你,唐谦。”

        唐浅放下笔,其实,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和墨无痕这种性子的人打交道。

        这种像缺爱的小孩子一般任性的人。道理说不清,也没有纠缠的理由。

        北境里,都是为了生命而战斗的同伴,即使是匪徒,也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打闹上。于是唐浅只说,“殿下若是觉得唐谦不敬,尽管叫陛下治罪便是。”

        她原本以为这样能将墨无痕气走,去找景帝撒娇。毕竟应付贵为天子的景帝,要比应付无理取闹的墨无痕要容易得多。但是这次,对于乖僻的墨无痕,唐浅明显占了弱势。

        “自己的性命不放在心上啊……”墨无痕忽而想到了什么,冷笑起来,“那燕浮生呢?上次我见你很在意他。”

        唐浅知道,兵者诡道。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害怕的弱点,越是不能在被人提起的时候,表现出一丝动容。

        武者往往毙命于心爱之物。

        所以即使是此时,听到墨无痕提起燕浮生,唐浅也没有一丝慌乱。

        那个与贺兰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

        “他生,或他死,与唐谦又有什么关系。”唐浅写完最后一句,放下笔。“殿下请便。”

        出乎唐浅的意料,墨无痕并没有那种被触怒的表情,甚至笑了起来。

        “听得可是清楚,燕浮生?”墨无痕不经心般,看着一边,这样说道。

        唐浅听到一些声响,然后是什么人被推倒在地,燕浮生就那样略微狼狈地坐在院外的地下,墨色的长发散乱一身。

        再如何狼狈,都比不上那个人眼中,仿佛被背叛被遗弃的苍凉感。

        唐浅心中仿佛哪里,被纠了一下。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甚至只有这样才能保护燕浮生不受墨无痕任性般的苛待。但是此时此刻,看着燕浮生的眼神,唐浅觉得,自己正在受着那个人的责问。

        如同那个时候,她对贺兰庆说出那声对不起之后,贺兰庆的沉默,悲伤,自嘲般地捂住脸笑得宛若哭泣,还有之后,她自己的仓皇逃走。

        以及那句,她永远也无法回答的心意。

        唐浅最不愿意回想起的,关于贺兰庆是如何死的那个噩梦。

        她猝然站起身,露出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惊慌。

        面对着燕浮生,如此熟悉的面容,她总是会止不住地想起,曾经那个耀眼的少年,唯独一次,在她面前,骄傲崩塌若泥沙。

        骄傲的少年,在面对任何危险和险境的时候,都没有一丝惧意。

        只是因为她的拒绝。

        而她,无论如何,也给不了贺兰庆,他所希冀的回答。

        她是如此软弱。

        “所以本宫才说,长宁侯的身手尚可。”墨无痕也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被推搡倒地的燕浮生,却对着唐浅说道,“没有想到吧,在暗处藏着的,是燕浮生。”

        唐浅没有说话。

        “本宫叫侍卫按着他的手脚,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出声,就是为了让这卑贱之人听到,长宁侯你亲口说出的话。”

        “殿下身份尊贵,何须与唐谦开这等玩笑。”唐浅沉默后,这样说道。

        即使她很清楚,眼前的燕浮生,并不是昔日与她并肩作战,能够交付后背的那个人。只是看到燕浮生那忧伤的眼神,她的心,便无法平静下来。

        似乎那是她犯下的过错。

        或许是因为,燕浮生和贺兰庆,长得太像。像到让唐浅觉得,是同一个人。

        那个曾经对于她,宛若手足的人。

        墨无痕却不回答唐浅的话,只是说,“长宁侯也抄完了吧,洛绎,拿本宫的腰牌,送长宁侯出宫。”

        不给唐谦一点向燕浮生解释的机会。

        凤栖宫的侍卫长上前,抬手作出请的动作,“长宁侯,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