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华钦毅的语气认真了起来，语调却依然是不紧不慢的，“倘若这件事三小姐不愿，我一定会站在她这边，哪怕从今往后跟王府再无瓜葛也在所不惜。可是，三小姐愿意，我就不能违了她的心意。那样的话，损了王府不说，又焉知不是伤了三小姐呢？”

        云霄沉吟了许久，才说道：“那你说，世子殿下知道三小姐是你喜欢的人，会不会对你有所愧疚呢？”

        “希望哥哥不要这样。”华钦毅沉吟了片刻，“保全王府，得益的并不是只有哥哥一个人。而且，这件事原本就是三小姐愿意了的，哥哥对我，有何愧疚？”

        云霄突然调皮起来，明知故问道：“所以，你也不怪我轻许承诺了是吗？”

        华钦毅一笑：“你这样选，也有为我着想的原因在里面，如何怪你？”

        云霄皱了眉，嫌弃道：“你这人就是这点不好玩，人家什么心思都能被你看出来，给别人留点秘密好不好？”

        “好。”华钦毅依然含笑，“那我以后不看你就是了。”

        回到花厅，紫袖正在和端平王爷安排着返京的事宜。看见云霄进来，姬微雨忙站起来说道：“你们果然这么快就要走了么？依着我的意思，横竖也来了，不如顺便看看这里是不是适合植桑养蚕。父王说，二十多年前，盛阳郡还有人养蚕呢，只是蚕小，吐出来的丝也容易断，所以渐渐的就没人养了。”

        “走了？”云霄也有些意外，她的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够多留几日的。毕竟，端平王府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留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的拘束。况且还有华钦毅在，这要是回了宫，想来两人要见面也是不易罢。

        “是的。”紫袖转头说道，“桃歌传信过来，说是有客相候。虽然皇后亲桑，走远点也没有关系，但是客人不肯说出身份，桃歌就有些担心了，让我们尽快赶回去。”说着，问云霄，“不去看看小公子吗？”

        紫袖说的小公子就是连栖霞的孩子宁渊渟，当初就是楚俊尧答应好好照顾宁渊渟，连栖霞才同意假冒公主，并且在第一时间透露真相，希望由此引发朝廷风波，成为自己夺回帝位的导火索。只是没想到，被紫袖和云霄联手掐灭了。

        刚到盛阳郡的时候，苏静儿就说了宁渊渟的状况。虽然一开始离开母亲让他很不适应，哭闹了好几天，不过在苏静儿的照顾下，已经好多了。因此云霄有些犹豫，不管连栖霞是否能够找到，她都希望宁渊渟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所以这个时候，不见比见更好。虽然宁渊渟不过是个孩子，但是对于处在风口浪尖的自己来说，少一个人知道自己来过端城也好。因此她歉意地笑笑：“还是不见了吧，等皇子殿下回京的时候，有多少见不着呢？”

        紫袖显然是明白云霄的意思的，因此了然一笑：“也好，如此就有劳姬小姐和苏小姐多费心了。如果连小姐找了过来，还请知会我们一声，也好让我们放心。”说着，对李霄说道，“王爷已经答应了送公主回去，还请公主耐心等候。如果到了大夏遇到麻烦，你可以让李倬将军带你去找家父，他一定会帮你安排妥当，”

        李霄看着紫袖，突然嘴角上扬：“我一路为难于你，难得你还能替我着想。只是令尊也是罪臣，我去找他，岂不是给他罪上加罪么？”

        紫袖含笑道：“公主不必有顾虑，家父自然是没有办法收留你，不过十一娘的母亲风娘子也在，她会有办法安顿你的。”

        “风娘子？”李霄大吃一惊，不敢相信地回头去看梅影。姬微雨不解道，“风娘子是谁？”

        “风娘子是我朝赫赫有名的隐侠，相传若不是她潜入成王殿下府中盗走了兵符，如今大夏国金銮殿上，坐着的就不是现在的皇帝了。”紫袖若无其事地解释着，一边嘱咐梅影将行程传信给桃歌，并嘱咐看好陆妙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愿达成，紫袖她们收拾行李的时候，李霄反而有些依依不舍了。牵了云霄的手，一直跟她说着自己在蒙城王府时候的事情。可是每每说到回去以后，李霄却接不下去话了。她自己的心里，其实也非常清楚，就算回去，等待她的，也是嫁人。

        “你说，女人一定要嫁人吗？不嫁人不行吗？”李霄茫然地看着薄雾轻笼的玉苍山，好似自语一般地说道，“你知道吗？从小我就羡慕王兄他们，可以拜师求学，可以游山玩水，可以彻夜不归，可以畅游江河，可是女人却什么也做不了。小的时候，王兄可以爬树去抓蝉，我却只能用粘竿去粘。我粘的不耐烦了，学着王兄爬树，结果被府中侍卫一把拎了下来，王妃还把母亲叫去骂了一顿，说她养出来的是什么女儿，就是男孩也没有这么疯的。”说着，看着云霄，“你小时候什么样的，说来听听。”

        “我啊？”云霄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时我还不到十岁吧，表公子去贡院考试，小姐让我去帮忙，馒头里塞了纸条让我送进去。结果门上的不让进，我一气之下，就翻过贡院一丈多高的院墙，偷偷进去了。后来我娘为了收住我的性子，就教我学绣花。绣花一定要有一双润滑的手，所以我就不敢淘气了。”

        李霄禁不止大笑起来，云霄却没有笑，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要羡慕男子呢？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男子可以做的事情，女子就不能做？明明女子也会做的，譬如爬树，譬如翻墙，譬如游水，再譬如……为什么不让女子上学呢？”

        “你个野丫头，还好意思说出来。要不你多留两天吧，咱俩好好比比，比爬树怎么样啊？”李霄说着，笑得更欢了，可是笑着笑着，却又潸然泪下。

        为了以防万一，紫袖让邱令凡带着李倬那二十个侍卫留在了端平王府，告诉他们端平王府送公主回国的时候，他们可以一起走。因为梅影不能再留下了，作为陪嫁宫人，她可以不做皇帝的妃嫔，却也不能莫名就不见了。

        一路无话，经过一天半的行程，云霄她们回到了高望郡。桃歌迎出来说，客人已经等候了三天了，因为实在是无聊所以今天一早来过又走了，说是帮忙去找找桑树。

        “你不知道他是谁倒不奇怪，难道若怜也不知道？”紫袖一边帮着云霄换衣服，一边问道。大夏的衣服比大越的繁复得多，云霄已经穿错了好几次了，不是披帛没有系进腰带，就是袔子穿在了短襦里面。这回是正式入主凤宁宫，所以紫袖不敢马虎，一直亲自在教她。

        “若怜也说不上来。”桃歌接过云霄换下的衣服，拿到外边递给小丫头，返身进来说道，“只是说口音听着像是玄城那边的人，不过也说不准。因为玄城在大山里，官话能说的这么流畅的，不是当官的就是玄明王府的，若怜实在是猜不透他们来见皇后做什么了。”

        “当然是邀请皇后殿下前往玄城亲桑啦！”桃歌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高声大气的声音接上了，“皇后殿下可不能厚此薄彼啊，玄城数万山民还等着皇后殿下的恩泽呢！”

        这声音将桃歌吓得不轻，这里是内院，而且皇后正在更衣，谁那么大胆子，胆敢将男子放进来，这是不要命了吗？因此桃歌一个箭步走出门外，顺手带上房门，怒视着那个从边门直闯而入的男子呵斥道：“何人大胆，敢闯皇后内院？！”

        进来的男子剑眉星眸，身长玉立，若不是他这般无礼的举止，也不失为一位翩翩佳公子。然而他乍一见桃歌的垂涎样子，却着实让人生厌，因此桃歌呵斥道：“来者止步！”

        不想那人全然不理会桃歌的喝止，反而看着桃歌笑道：“有美人在此，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岂不令人神往而不能自持。”

        桃歌又惊又怒，紧靠着房门怒道：“大胆狂徒，行宫之内，竟敢调戏宫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有美人在，还要王法干什么？”来人走近了桃歌，正要伸手去摸她的脸，只见一柄带鞘长剑横在了桃歌身前，华钦毅沉声说道：“姜公子请自重！”

        姜凡霖这才讪讪收了手，嘴却还是硬的：“华侍卫，你以为本公子怕你吗？”

        华钦毅面无表情道：“末将不敢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