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凡霖得意地一笑：“不敢就好。”嘴上这样说着，手却是不敢再乱动了，对桃歌也客气了许多；“在下姜凡霖，玄明王府二公子，求见皇后殿下，烦请姑娘通报一声。”

        桃歌理都不理他，将目光转向了华钦毅。华钦毅依然目不斜视，说道：“玄明王府的二公子姜凡霖求见，姑娘可去报于皇后殿下。”

        桃歌这才狠狠地瞪了姜凡霖一眼，转身进了房间，还不忘将房门重重地关上。

        看着桃歌进了房中，华钦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事公办地说道：“这位姑娘已经进去禀告皇后殿下了，姜公子请出去吧。这里是皇后内院，不是待客的地方，还请姜公子去外面的前厅等候皇后殿下的召见。”

        姜凡霖却是毫不在意，带着几分讥诮说道：“我记得华侍卫是六宫的，怎么会在这里呢？许你靖江王府又是送女儿又是送儿子地讨好九城宫，怎么就不许鄙府也学着点呢？”说着，还在华钦毅面前转了个身，挑衅地说道，“你说，我若是将自己送给皇后殿下，她喜不喜欢？”

        华钦毅瞬间面如寒霜，冷冷的看着姜凡霖：“姜公子说这句话，依仗的是玄城传说中的十万大军，还是贵府能征善战的兄弟手足啊？”

        姜凡霖先是一愣，随即就嘻嘻地笑了，别看玄明王府有五位公子，可是别说靖江王府的世子殿下不是他们能招惹的，就是端平王府那个疯丫头，他们也不敢保证能在她的手下全身而退。因此就换了讨好的口吻，说道：“哎，华兄不要这样嘛。你看这次大夏公主带来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明眸善睐，风情万种的？只是可惜了，皇帝的眼里只有冷佩吟一个，眼看这么多的美人儿都要深宫寂寞了，难道华兄不觉得罪过吗？”

        华钦毅慢慢皱起了眉头，冷声问道：“姜公子腿脚没毛病罢？”

        姜凡霖一惊，知道华钦毅是真的动怒了，忙打着哈哈说道：“一句玩笑话罢了，华兄还当真了。我这就去前厅等候皇后殿下的召见，不在华兄面前讨嫌了。”说着，拱了拱手，返身穿过边门，大笑着扬长而去。

        华钦毅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房门慢慢打开了，桃歌先是探出头来左右看了一下，这才问道：“那个疯子走了？”

        华钦毅忙退了一步，回答道：“走了，去前厅等候了，不知道皇后殿下可曾受了惊吓？”

        桃歌听说姜凡霖走了，这才直起了身子，走出房门，笑嘻嘻地说道：“华郎君放心，我们公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这种下流小人有什么可惊吓的。只是公主赶路累了，已经睡下了，让他等着罢，公主醒了自会召见他的。”说着，见华钦毅一直躬身低头，以为他没听懂自己的话，就解释道，“公主去后花园问话了，说睡下了是故意要煞煞他的气势的，与华郎君无关。”

        华钦毅恭敬一揖道：“没能拦住姜公子擅闯内院，是末将失职了，还请皇后殿下恕罪，请姑娘海涵。”

        不想桃歌反而上前一步来搀扶他，口中说道：“华郎君不必自责如此，那个什么姜公子，本来就是个疯子。这等狂徒莽汉，专行别人意外之事，一时防不住也是有的，哪里就是华郎君的错了，我还要多谢华郎君解围呢。”

        华钦毅有些好笑，侍卫本来就是防的狂徒莽汉，若是循规蹈矩的，哪里用得着防范。因此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桃歌，说道：“姑娘如此善解人意，末将不胜感激在心。只是错了就是错了，皇后若有责备，末将一定恭领。”

        桃歌忙说道：“不会，不会，我们公主比我还善解人意，怎么会责备华郎君。”说着，探头朝姜凡霖走的方向看了一眼，奇怪道，“一样是王府的公子，华世子乃是谦谦君子，华郎君也这般遗世独立的，怎么这个姜公子竟是如此下流不要脸，他还好意思请公主去玄城，这个样子，谁敢去啊。”

        华钦毅也有些不明白，这玄城乃是大越九城最穷的地方，每年都要向朝廷要好几万担的粮食和上万匹的布帛，用以安抚民生。而朝廷可以容忍他们这么长时间，也无非就是玄城的深山老林，除了当地的山民，其他人根本就无法出入罢了。

        而一旦让玄城自成一体，整个埋珠山的屏障功能就会遭到破坏。而且依着玄明王府的德行，估计谁能出钱他们都可以让路，这样就会危及整个大越国。所以从玄明王府归顺的那一天起，朝廷基本就是将玄城当做一座兵营养着。

        而玄明王府也因此跋扈起来，不太将九城宫放在眼里了。譬如每朝的异姓王府小姐入宫，玄明王府除了先武宗皇帝在位的时候，进去过一位庶出的小姐，后来根本就直接无视了，甚至为了防止九城宫动怒，但凡有王妃或者侧妃生下女孩的，都直接找一个养母认下，并且随养母姓，对外从不宣称是王府小姐。

        不仅如此，因为玄城山高林深，山民们多喜欢生养男孩的，有溺毙女婴的恶习，从而造成玄城男多女少，娶妻就成了问题。为了安抚山民，玄明王府几乎每隔十年都会要求朝廷将部分放出宫的宫女引诱到玄城嫁给山民，那些女子纵然后来知道上当了，看在九城宫赐予嫁妆的份上，大多也只能忍气吞声了。而玄城当地的女子，则从不外嫁。

        更过分的是，玄明王爷上折要求朝廷将女子送来，说是安抚民众所用，私下里却将女子截留在自己府上。说是当年周文王百子千孙，成了一代先圣，所以他也要学样。在其他王府都不敢明目张胆纳妾收房的时候，据说被玄明王爷收入房中的女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然朝廷和皇帝却对此无可奈何，相传是因为玄明王府在深山中藏了十万大军的缘故。至于山中是否真有大军，谁也不清楚。朝廷问及时，玄明王爷信誓旦旦保证没有，旁人问及时，玄明王爷故作高深含糊其辞。而这也就成了玄明王府和朝廷讨价还价的筹码，只要有这个传说在，朝廷对于玄明王府的容忍度还是很高的。

        但同时，九城宫对于玄明王府的防范也是相当高的，不要说帝后，就算是朝廷命官，王府属吏，没有得到玄明王府的同意，谁也不敢轻易进去。所以华钦毅就不知道姜凡霖此番来请皇后是什么意思了，要知道对皇后图谋不轨的话，那就是跟朝廷彻底撕破了脸。

        玄明王爷虽然贪婪好色，却也不蠢，知道脱离了大越，就凭玄城的资源产出，他们的日子不会好过，所以他们每次作妖，基本都在九城宫的底线之内。譬如驰援大军的时候，多要上一二成的粮草，譬如接纳宫女的时候，留下七八个女子在府中，其他还是会嫁出去的。

        这样，才更让华钦毅猜不透姜凡霖此行的目的了，他沉思着，桃歌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这样温文尔雅的翩翩玉人，还是靖江王府的二公子，他以后要娶的女子，一定会是一个家世不凡，才华过人的官宦小姐罢。我就是喜欢他，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不如不想的好。

        转念一想，他原是六宫的护卫，皇后亲桑却将他调了过来，也许就是要让他来凤宁宫的意思了？如今凤宁宫的侍卫长陆威，乃是淳宜太后娘娘的侄子。宸妃薨了，二小姐又跟北辰王世子协离了，太皇太后肯定不会放心让陆郎君继续留在凤宁宫了。

        如果真的是华郎君去了凤宁宫，以后见面的机会还会少吗？古人说日久生情，又焉知我跟他之间不可能呢？这么一想，愁眉顿展，眉开眼笑了起来。偷眼去看华钦毅，却见他的眉头越锁越紧，吓了一跳，正要询问，只听见华钦毅先开口了。

        “一会儿皇后殿下醒了，烦请姑娘前来告知一声，末将有事要跟殿下提个醒。”

        桃歌这才从遐思中惊醒，愣愣地说道：“殿下并不曾睡了，刚才那话是说给那个狂徒听的。华郎君要提醒的是什么事？若是玄城的事情，殿下在后花园也正叫了若怜姐姐问着呢。不如华郎君这就随我过去，想来殿下不会责备呢。”

        桃歌这么一说，华钦毅倒好笑起来，自己不过是就着她的话说罢了，她怎么自己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只是当下也不好多问，甚至都不好揭穿，免得如云霄所言，甚是无趣了。于是赶紧复又躬身道：“原来殿下未曾睡着，倒是末将领会错了，如此还请姑娘行个方便，末将正要向皇后回禀有关玄城的事情。”

        桃歌羞涩一笑，说道：“华郎君有事，随我去见皇后就是了。你如何跟那个狂徒相比，一路而来，我们早就是自己人了。”

        华钦毅一心都在云霄身上，一时也没有听出桃歌话里的异样，道了谢便跟在桃歌身后，进了房间，然后从后门出去，在水榭处看见云霄和紫袖若怜在一起，一旁还坐着陆妙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