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华钦毅进来，众人都猜到了他的来意，因此云霄也不介意，只是催促着若怜说道：“姐姐，那你说下去啊，嫁到玄城的这些女子，她们可还好？”

        若怜歉意地朝华钦毅笑笑，便回答云霄的问题：“好的自然也是有的，玄明王府管得再严，三年一度的科考，五年一度的孝廉，玄城还是有人参加的。这些走出玄城，在其他地方游历过的人，也不会个个都是榆木脑子吧，所以善待妻女的还是有的。只是玄城大部分的地方在山里，百姓以狩猎为主，多是山民，觉得女人无用。若是能生下儿子的还好，若是生的都是女儿，那日子就不好过了。不要说女婴被溺毙时有发生，就是当娘的也会因为生不出儿子被丈夫公婆虐待致死。太皇太后也有些知道这里面的蹊跷，只是山高水远，实在是管不了许多，只能保证前三宫后六宫的宫人，尽量不让她们去玄城。但是也挡不住那些宫人的爹妈贪图玄明王府另有彩礼，就把女儿卖了的。”

        云霄有点不敢相信：“玄明王府的彩礼有多少？值得当爹妈的卖女儿。”

        若怜苦笑道：“那玄城原就是个穷地方，王爷和公子们又个个都是奢靡的，殿下觉得他们能拿出多少来呢？只是对有些爹妈来说，蚊子腿上也是肉罢了。不怕殿下见笑，就是区区五两银子，我娘就差点把我妹妹给卖了。”

        云霄吃惊道：“原来姐姐还有个妹妹，那她如今在哪里呢？”

        若怜怔了一下，才发觉自己说漏嘴了，忙说道：“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把自己攒的钱都给了爹妈，他们才许妹妹回家嫁人。这不，我身边没钱了，也怕出宫就被爹妈给卖了，所以恳请太皇太后，许我在宫里再留两年，攒些嫁妆再走。”

        紫袖看出了若怜的不自在，便岔开了话题对华钦毅笑道：“华郎君进来想必要说的也是玄城的事儿，可巧，刚才若怜姑娘也正说着这个事情呢。我不明白的是，这十万大军的说法是从何而来的？难道说，贵国的户籍登记都是摆设？怎么一个小小的玄城，能多出十万余人而户部竟然不去核实？”

        华钦毅笑道：“怎么没有核实，就算平常不核实，荒年救灾的时候，总要核实灾民人数吧？末将记得当初户部有一位郎官姓齐，为了核实灾民，特地来到玄城，甚至进山核实。可惜折腾了三月有余也没有核对出准确人数来，还被玄明王府上本弹劾，说他延误救灾，草菅人命，愣是让先帝将他罢官问罪了。”

        “怎么会核对不出来呢？”云霄奇道。

        “当时玄明王府说，百姓灾年自救，都进山打猎去了，而且一进去就是大半年，非得开春了才回来，所以齐郎君去的不是时候。况且玄城向来民风彪悍，就算是普通百姓，战时为兵也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末将竟也是说不好这里头的缘由了。总之就是齐郎君罢官以后，玄城的人数就只能由着王府说多少就是多少了。”

        “还有呢？”

        “还有就是……玄城的军费开支也特别大，如果靖江王府的军费开支一年在五十万的话，那玄明王府一年就得要八十万。问题是靖江王府的战舰保养费用要比军马饲养费高啊，但是玄明王爷说了，玄城山高林深，辎重特别难搬，所以费用就高。”

        “那华郎君的意思，玄明王爷年年从朝廷骗取银两，很有可能确实养着十万大军？”紫袖沉吟着说道，然后看着云霄。

        “朝中的确有人这么认为，大越国又不是只有玄明王府养着兵。先帝那时，因为宠爱姬莲妃，连带着对端平王爷也特别信任，给的兵也比玄城的多，可是军费却还没有玄城高。”华钦毅有些无奈地解释道，“不要说靖江王府水师人数本来就比边防营要多得多。”

        桃歌很是担心：“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别去了吧？在九城宫都被人欺负了，何况这个玄城，听着就吓人，只怕去了连个喊救命的地方都没有。”

        云霄沉默了，久久没有说话，桃歌有些急了，站起来说道，“就这样了，那位姜公子还在前厅等候，我这就过去回绝了他罢。就说皇后殿下累了，这一次就不去玄城了。”

        紫袖点头道：“不去也好，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看起来好像我们怕了他似的，玄明王府的气焰，怕是又要高涨了许多。”

        云霄沉吟道：“姐姐说的没错，就算不去玄城，我也要会一会这位姜公子。不然凤宁宫软糯如面团的名声传出去，怕是也不好听的。”

        桃歌一怔之下，正要阻止，只听见若怜说道：“正是呢，总要知道这位姜公子为何来请殿下去玄城吧？历来皇后亲桑的路线，都是奉君府定好了的，无辜不得更改。殿下问清楚了，才好名正言顺地回绝他，否则倒像是我们怕了他似的。”

        这番话连紫袖也挑不出毛病来，只有华钦毅觉得古怪，不由得看了若怜一眼，却见她嘴角微微上扬着，心下暗惊，只是当面不好说什么。只好先行一步走到院门口，然后再云霄经过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事有蹊跷，小心若怜。”

        云霄闻言轻蔑一笑，目不斜视走过华钦毅身边，倒是跟在最后的梅影停下了脚步，打量着华钦毅笑道：“华郎君没有看出来若怜是谁的人吗？”

        华钦毅吃了一惊，随即蹙眉道：“没听说北辰王府和玄城有瓜葛啊。”

        梅影嘻嘻笑道：“我也没听说华郎君和我家小小有瓜葛啊。”

        华钦毅正回想着若怜刚才的话，被梅影冷不丁提起云霄的事情，禁不住蓦地红了脸，竟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眼看着梅影一路笑声朝前厅而去。

        前厅客座上，姜凡霖正抖着二郎腿坐在那里，见桃歌进来，大大咧咧地问道：“皇后殿下呢？怎么还不出来？你们大夏国的公主这般不懂礼数，怪不得不讨皇帝陛下的欢心。”说着，见桃歌脸色不好看，愈加得意，正要继续说下去，一眼看见紫袖进来，赶紧抢上前一步，谄笑着作揖道，“原来是紫袖姑娘，怎么殿下……这是不想见我吗？”

        紫袖往旁边一闪，含笑屈膝道：“姜公子久等了，殿下马上就到。公子还真是没有猜错，殿下初来乍到的，确实不习惯贵国的规矩，这不，殿下召见臣子的地方，怎么会有椅子呢？好生奇怪，桃歌，你让人把椅子都搬了罢，一会儿殿下进来看见了，少不得又要发火。”

        桃歌知道这是紫袖要捉弄姜凡霖了，忍着笑答应着出去了。果然，不一会儿就进来了几个奴仆，一人一把椅子，转眼前厅就空空荡荡了。姜凡霖先是一头雾水，见紫袖似笑非笑，赶紧挤出一个笑脸道：“搬得好，搬得好，姑娘开心就好。看着姑娘的笑脸，不要说区区一把椅子，就是有龙床，在下也不稀罕了。”说着，伸手想去拉紫袖。

        紫袖瞬间沉下脸来，冷冷地说道：“姜公子请自重。”

        “是，是，是。”姜凡霖赶紧将伸到半空中的手缩了回来，讪讪地笑道，“在下就是想请姑娘看看院子里的那棵玉兰树，这里是开白花的，鄙府的玉兰，那都是开紫花的，正好合了姑娘的名字，你说巧不巧？”

        桃歌莫名其妙：“院子里哪有玉兰树，那明明是合欢。”

        “不是吗？”姜凡霖故作惊讶，“我一直记得这里有一株玉兰树啊，我还亲眼见过它开花呢，怎么会是合欢？对了，一定是姑娘你认错了，想来贵国没有玉兰，所以你不认识。不信，请紫袖姑娘随我一起去细看看就知道了”

        大夏国没有玉兰，这是什么屁话？桃歌正要争辩，紫袖制止了她，对姜凡霖说道：“皇后殿下马上到了，请姜公子整冠参见。”

        话音未落，果然见云霄跨进了院门，后面是若怜和华钦毅。姜凡霖正想伸手去拉紫袖呢，被紫袖打断，只好紧跟着过去，瞅准机会朝着云霄跪下，大礼参拜道：“臣玄明王府次子姜凡霖，叩见皇后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话音未落，双手落下去的时候，正好拂过紫袖的裙摆，当下一把抓在了手里。紫袖只觉得身子一斜，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朝着姜凡霖跪着的地方倒下去了。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闪过，紫袖被拽到了一边，而裙摆已经被削去了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