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玄明王府善觅时机，敛财有道，果然姜公子好长的手！”云霄看着这一连串的变故，冷笑着说道。

        华钦毅已经从姜凡霖的手中夺过了紫袖的裙幅，桃歌赶紧将紫袖扶进屏风后面。若怜厌恶地看了姜凡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姜公子请自重，出门在外，你就是玄明王府的脸面，皇后殿下面前，你就是大越各家王府的脸面。”

        姜凡霖呆在那里，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刚才自己轻轻一拽，眼看紫袖就要倒在自己身上了，他是一阵狂喜，正打算着回身可以抱住紫袖了，不料一道剑光从手指间堪堪划过，削掉了裙幅，也将他一肚子的歪门邪道都吓到了九霄云外。

        听到若怜的话，他才堪堪回神，正好看见华钦毅从他手上夺了裙幅去，再细看华钦毅的腰间，挂的并不是长剑，而是仪刀。知道这厅中另有高人，马上俯身道：“臣见到殿下，激动不已，一时失仪，竟然冒犯了姑娘，还请殿下恕罪，请姑娘海涵！”

        云霄冷冷地横了他一眼，举首阔步走到了前厅主位上坐了，也不叫他起身，接过若怜端过来的茶碗，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本宫刚从五枫郡回来，累得很，姜公子有什么事，请长话短说罢。”

        姜凡霖偷偷抬头，眼光瞄向若怜，见她脸上好似结了一层霜的一般，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心急了。这两家商量好的事情，若是真的砸在自己手里了，就算父王能放过自己，北辰王府能放过自己吗？

        因此他顿时收敛了气焰，毕恭毕敬地说道：“父王得知殿下前来高望郡亲桑，想着这里离玄城也不算远，所以特意请示了太皇太后，想请殿下顺道也去玄城看看。”

        “姜公子不知道殿下亲桑的路线都是奉君府事先拟定的吗？你说请示了太皇太后，那太皇太后的旨意呢？”若怜依然是一脸的冷漠。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这件事她老人家不好强迫，还要看殿下自己的意思，所以就不下旨了。臣也知道，这是太皇太后心疼殿下呢，但是臣等也心疼朝廷啊。玄城是大越国最穷的地方，这数十年来，不要说灾年荒月要朝廷救济，就是寻常的日子，没有朝廷的接济那也是艰难得很呢。所以臣等父子听说殿下从大夏国带来了织造云彩的技术，这才恳请殿下无论如何要到玄城去一趟，让玄城的百姓能够早一日自给自足，不用再麻烦朝廷了，也不用再整日整月地蹲在冰天雪地里求一口饭吃了。请殿下慈悲！”

        姜凡霖说完，若怜才长松了一口气。见云霄看着姜凡霖半信半疑的，忙低声说道：“就是除了太皇太后那里，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去请示的，其他说的倒也都是实情。何况殿下带来的技术，原本就是适合女人做的。倘若玄城的女人有了这样的手艺，也不会被视为无用，在刚出生时就被溺毙，或者因为生不出儿子而被虐待了吧？”

        “擅自改变行程，奉君府那里，可如何交代呢？”云霄犹豫道。

        “若是玄城果然靠着织锦刺绣手艺自给自足了，不需要朝廷年年救济，岁岁供养了，这样有利民生的事情，不要说奉君府，就是皇帝也一定会赞同的，殿下倒是不需要顾虑那么多了。那玄明王府一定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敢抬出太皇太后来请殿下。”

        “果真？”云霄目不转睛看着若怜，含笑问道。

        “自然是真的。”若怜被她看得不自在地垂了眼睫，“殿下可还记得我们出来的时候，宸妃刚刚薨了，淳宜太后娘娘还病着，六宫喜日子都没有轮完呢，太皇太后还不是把这些都搁一边去了？”

        “倒也是。”云霄笑着，“如此，我们就走一遭罢。一会儿让华郎君将我们的行程传信到九城宫，务必要让皇帝知道我们的行踪。不然万一途中有什么事，可就违了两国联姻的初衷了，还要让玄明王府也受牵连。”说着，还瞥了伏在地上的姜凡霖一眼。

        寝殿内，紫袖帮着云霄换了小衣，这才担心道：“你还是被人猜中了心思了。”

        云霄怔了一下，知道紫袖说的是若怜劝她的那几句话，便笑道：“这般心思，我从来就不曾隐瞒过。当初姐姐愿意带我进宫，不也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么？何况世间诸事都是利弊参半的，哪有尽占着好处的事情呢。太皇太后绞尽脑汁将帝系扭转，难道她会看不出北辰王府的异动？只不过是利弊权衡罢了。如今姐姐将凤宁宫的位子交到我手里，我若是前怕虎后怕狼的，也对不起姐姐不是？”

        说着，走到妆台前坐了，从妆奁的里格内取出皇后凤印，仔细端详着，说道：“这枚印章，就好比是一把剪子，我要用它剪开捆绑在女人身上的绳索。如今玄城的女人被困得最紧，我既然有机会过去，又岂能畏难而不前呢？”

        “话虽如此说，那玄城风险实在太大。待得我们在九城宫站稳了脚跟再去也来得及，何必急在一时。”紫袖说着，慢慢帮云霄卸妆。

        “姐姐顾虑得固然没错，但是我们凭什么在九城宫站稳脚跟呢？”云霄把玩着紫袖从她发间卸下的钗环，慢慢问道，“我也想过慢慢来，可是我只有五年的时间。五年后，姐姐、梅影姐姐、素绢姐姐，你们都要走了。即便我一个人愿意留下，也难保势单力薄。所以我想趁着姐姐们都在的时候，好好地为大越女儿做几件事。”

        紫袖默然，为女儿家好好做几件事，这是她从未听到过的说法。因此她笑着问道：“那你想为女人做什么事呢？你们太皇太后推出了女户，也没见有几个女人去争取啊，你确定你为女人做的事情，她们都能理解，并且愿意接受？”

        “我不能确定。”云霄的目光有些迷离，“很多时候，只有自己觉得受到了不公平，才会想到去争取，如果自己不觉得，别人帮忙争取，只怕还要落得一个多管闲事的结果。就好像陆家二小姐的事情，我觉得将她从九城宫带出来，就是多管闲事，而且还对不起苏小姐。”

        紫袖没有接话，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用丝带将云霄的长发扎好，然后将首饰一件件放进妆奁内，一边催着云霄歇下了。

        第二天外面起了一点薄雾，就如同轻纱一般笼罩着山林树梢，青瓦白墙，衬得草更青，花更艳，每个人的脸上也更加润滑了。云霄抖了抖身上的披帛，对桃歌笑道：“你去拿个大扇子来扇一下，我们就都成仙女了。”

        桃歌笑道：“我听说玄城的大山里很多时候都是云雾缭绕的，殿下想要做仙女，不如就在那里多留两天罢。”说着，眼角余光便瞟向了恭候在马车边的姜凡霖身上。

        和初见时不同，今天的姜凡霖完全没有了前几天的气焰，站在那里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错，那天削断裙幅，却没有在前厅露面的高人，让他有了一丝不祥的感觉，总觉得自己的周围，浮动着某种危险，让他一度想打退堂鼓了。

        和北辰王府不同，玄明王府只是贪财，对于皇帝谁来做，他们并不感兴趣。倘若有人愿意将大越国国库送给玄明王府，那么即便他是乞丐，王府也愿意服从他。所以当北辰王承诺帝位易主后，他会将九城宫送给皇后的九郡回礼转送给玄明王府，玄明王爷就不能不动心了。

        谁不知道太皇太后给出的九城一郡的回礼，挑的都是九城除了首郡以外最好的郡县。那嘉城的嘉树郡，一个郡的收入就足以抵得过玄城的五个郡。而玄城给的锦南郡，大约是九郡里面最差的一个了吧，但是在玄城，依然稳居收入的前三，让玄明王府是说不出的心疼。

        因此他一口答应了北辰王的要求，让姜凡霖设法将皇后请到百安郡，这里，有一位贵客在等待着她。只要这位贵客能够心想事成，那么九郡易主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姜凡霖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太简单了，区区几个小女子而已，在大越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只要将她们骗入玄城境内，那还不是砧板上的鱼肉，清蒸煎炸由着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