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若看着地上的糕点,眉心一皱,盯着小乞丐跑走的方向看。
竟是个女娃娃?
罗薇也从前面挑了帘子:“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四夫人的脸色有几分难看:“无事,不过遇见了一个疯子。”
围观之人窃窃私语,无非是说沈府四夫人端庄得体,虽说出身风尘,可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大家风范。
马车依旧颠簸,溪若却是睡意全无,心中想的,全是那个小乞丐的模样。
翠竹回了沈府,只觉得再也没有宫中那种拘谨的感觉,这趟百花宴,虽是给小姐定了桩糟糕的婚事,可翠竹仔细想想,不还是有三年的时间,三年的事情谁又说得准。
翠竹带着夏宁和夏依在静轩阁熟悉一下环境,溪若着墨练字,不知是不是因为换了身体,现在溪若的字迹总是有些稚嫩,看的她很不舒服。
月亮躲进云层等着太阳现身,这一夜,沈府睡得很好。
溪若起了大早便去和沈皓月请安,毕竟,百花宴上,有关于她的那一桩事情,着实不小。
沈兰溪和罗薇到的很早,罗薇坐在沈皓月的身边,一副贤妻的模样,沈皓月见溪若来了,脸瞬间黑了许多,溪若问了安,坐到一边,却听沈皓月开口:“听闻,这一次百花宴,圣上对你照顾有佳,独独给你许了一门婚事?”
“正是。”
“听说,是因为你深夜和男子相聚,才使得圣上急急下旨,给你许了婚事?”
“正是。”
溪若抬眸,看着自己这位鬓角微微发白的父亲。
沈皓月狠狠咬牙:“溪若,为父真是白养你了这么多年,深夜幽会,不知检点,这些事情,都是谁交给你们的!自暴自弃吗?和齐王爷的婚事?你还真是担心巷间那些说书的没有好的本子来笑话我们沈国候府!”
罗薇伸手,赶紧帮着沈皓月顺气:“侯爷,别气坏了身子,齐王爷虽有些……可这也是圣上亲自定下的婚事,其实,妾身瞧着,齐王爷对若儿是真心的,齐王爷这么多年很少开口,却在圣上赐婚的那一天,亲自说了一个好字,算是定了咱家若儿,依妾身看,三年后若儿嫁过去,未必会吃亏。”
沈皓月的眸子一顿,他,竟是为了自己的小女儿开口?
沈皓月抬头看着溪若嘲讽的表情,还未开口,却是一名小厮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声音里面几分急促:“老爷,夫人,五小姐回来了!”
罗薇一怔,身子向着后面靠了靠,唇边不禁呢喃:“雪儿?”
随即又看了看小厮:“还不快去通知三夫人。”
小厮连连点头,沈皓月的眸子从惊异中回过神来,神情中多了几分怒意:“找她做什么,还有,沈府没有五小姐!本候不管是哪里来的野狗,统统赶出沈国候府!”
溪若眼眸微垂,五姐回来了?
沈家五小姐沈雪依,三岁识千字,五岁通诗书,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可惜一年前独自离家,下落不明,再未归来。
沈雪依走前,曾给自己的生母,沈府的三夫人留了一封书信,可惜最后这封信被三夫人烧了,无论沈皓月怎么问,三夫人始终不肯说出和沈雪依有关的半个字。
自那事之后,三夫人专心礼佛,很少出门。
有传言说,沈雪依是和人私奔了,沈皓月封了沈雪依住的地方,只说自己再没有这样一个女儿。
小厮被沈皓月的怒气吓得腿脚发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老爷,五小姐在外面跪着,她说,你要是不去的话,她就不起来。”
沈皓月咬着牙看了看小厮,又转身看了看溪若:“本候真是生了一堆的好女儿!”
说罢,沈皓月拂袖,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丝毫没有要去看沈雪依的样子,沈兰溪追上前去:“爹爹,这些不过是家中琐事,交给娘亲来管就好,您还是不要气坏了身子。”
沈皓月的头未回,声音里面的火气更胜:“传令下去,不许三夫人见五小姐!”
沈皓月的步子迈的越发快,只剩下沈兰溪一路小跑跟着,罗薇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厮,又看了看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溪若,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若儿,为娘先去稳住三妹妹,你去看看你五姐吧。”
溪若点了点头,实在不想和罗薇再有过多的交集,只是向着门外走去,翠竹跟在溪若的身后,望着自家小姐的身影带了几分心疼。
若是没有今天五小姐回来这么大的事情,老爷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小姐,可是,这样的事,又怎么能怪小姐呢……
翠竹这般向着,却已经随着溪若到了门前,溪若远远瞧见一个女子跪在地上,明明靠的那么近,溪若却一点也识不出沈雪依的模样。
沈雪依自小冰雪聪明,长相也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可现在跪在地上的女子,粗布麻衣,面色蜡黄,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妇。
溪若心下一疼,匆忙上前,跪在地上的女子听到了声响抬起头来,微微泛黄的脸颊隐约能看见曾经貌美的模样,君家带带相传的水眸映在溪若的眼中。
沈雪依瞧着溪若一怔,良久开口:“小妹?”
溪若点了点头,神情未变:“这一年,五姐姐去了哪里?”
沈雪依的眸子诧异地看着溪若,她来京城的这一路也听到了不少有关于君家六小姐的传说,可是传闻不似一见,沈雪依本以为京城百姓以讹传讹,今天见了,才是真的信了。
溪若未理沈雪依的模样,又一次开口:“这一年,五姐姐去了哪里?”
沈雪依回了神,重重叹了一口气,泪水划过蜡黄的脸颊:“六妹,这件事,说来话长。”
溪若起身扶沈雪依起来:“姐姐,你尽管将所有的事情都说给小妹听,爹爹现在正在气头上,还不允许三夫人和你相见,你有什么事情,先去我的静玄阁谈小妹能帮的地方一定会帮。”
沈雪依犹疑了一下,抬眸看了看溪若真诚的模样,父亲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沈雪依点了点头,随着溪若向着静玄阁走去。
小厮本是想拦,溪若微微侧目:“爹爹只是说,不许五小姐和三夫人见面,现在我和五姐姐姐妹重逢,还不可小聚一下?”
小厮支支吾吾:“可是,老爷……”
溪若牵着沈雪依的手,唇角一勾,冷冷开口:“我爹是这侯府的主子,难道我就不是了?你们宁愿去纠结我爹一个还未下达的指令,却不愿听一个本小姐已经明确下达的命令?”
小厮的脸上陪着笑意:“小的不是那个意思……”
溪若冷哼了一声:“不是那个意思?那还有什么意思,怎么,你们还要拦?”
“哪敢呀,六小姐您请……”
沈雪依看着眼前的一切,又有些诧异地盯着溪若瞧了一会儿:“若儿,一年没见,你的变化真的很大。”
溪若摇了摇头:“五姐姐,我也险些识不出你来,一会儿到了静玄阁,你可要将你这一年多来受的委屈全都讲给我听。”
沈雪依点了点头,随着溪若向屋内走去,这一路,沈雪依问了溪若许多问题,无非是关于三夫人和奚落的死。
沈雪依听着,轻轻叹了口气:“大姐怎么会看上四皇子……”
溪若未答,时间可以解释一切,也可以磨平一切,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一遍遍的反驳。
沈雪依坐在静玄阁四处瞧着,许是许久没有过过这般小姐的生活,这般的景象,实在有些陌生。
夏宁为沈雪依倒了杯茶,沈雪依捧在手中,眼泪猛地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掉进了茶水里。
溪若坐在一旁,听着沈雪依的话,原来,沈雪依从小便是聪颖过人,名震京城,沈国侯沈皓月也早早为沈雪依订了一门婚事,定的是右丞相林家的大公子林盛。
沈雪依自小好读书,切不分种类,读了许多杂书,羡慕里面两情相悦的爱情,最讨厌这般世俗的定亲,恰逢书生柳策进京,与沈雪依一见钟情。
沈雪依自知身份,便偷偷从家中逃走,对柳策谎称是家道中落的大家小姐,和柳策回到老家生活,柳策饱读诗书,再加上勤奋好学,终是考中金科状元,名满京城。
圣上大喜,听闻柳策自言家中无妻,竟想将久住邯郸寺的毓婷公主许给他为妻。
适逢柳策老母病逝,沈雪依陪伴到了最后一刻,本就悲伤欲绝,等来的却是这样的消息,沈雪依愤怒,本想进京讨个说法,却连苏府的大门都不可匹及。
沈雪依越说越气,双眸渐渐血红,唇角一张一合:“小妹,但凡我有一点的法子,我也不会回到这个家中,我沈雪依堂堂侯府千金,为他做至这般,难道却连个下堂妻的名分都没有吗?”
溪若听了半晌,也为沈雪依有些气愤,眉心一皱:“毓婷公主?”
适逢夏宁进来倒茶,听见溪若口中念叨着这个名字,唇角禁不住一嘟:“小姐,好端端的,提起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