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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钱塘自古繁华
小说名称:《一代帝女》 作者:淡妆浓抹 字数:6249 更新时间:2016-06-24 13:54:37
     连日的惊吓和劳累让柔福不得不卸下所有的防备睡了个天昏地暗,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清晨的日光已经隔着纱帘照进了马车了。

        移开身上不知何时被盖上的锦被,环顾一下四周,昨日颜亮坐的地方空空如也,抓过已经干透的自己的衣服换上,简单整理了一下妆容,柔福推门下车。

        “醒了?”颜亮的笑脸伴着日光出现在她面前,他也一袭白色长衫,手握折扇,一脸的神采奕奕,彷佛昨夜的血腥和他没有半点关联一般。

        柔福点了点头:“昨夜多谢颜公子再次相救。”

        颜亮微笑:“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既然肖公子已醒,那我们宜早不宜迟,这就进城去吧。”说完对着柔福做了一个请上车的手势。

        此刻柔福已经断了要逃跑的心思,因为知道不管她跑到哪里,他的影卫都会跟着的,昨夜不就是一个例子?现在也只能祈祷进了城之后别被人认出来才好。

        柔福勉勉强强地再次踏进了马车。

        到了城门外,一派热闹喧嚣的景象。这里自四更起就拥满了要进城做生意觅差事的小贩,还有南来北往的送货进城的商人,官道上也熙熙攘攘人流如织。

        颜亮掀开马车一侧车窗的纱帘,一直朝着车外张望,耐性十足地等着排队进城,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车外的平民百姓。

        此等情景之于柔福并无特别之处,加之刚刚睡饱,又不能继续假寐,只好暗中观察着颜亮的神情。

        马车驶进了城中,则又是一番更为繁荣的景象。

        太阳虽刚刚升起,临安城中则开始了一整天的忙碌,随着马车的深入,街道两侧的各色店铺已经陆续开张迎客,店家风风火火地招揽客人,富庶的临安市民已经开始流连于摊点商肆,讨价还价的议价声,商家的卖力吆喝声,不远处寺庙早祷的鼓声,交织成一首无韵却昂扬的曲调,而自草药铺子溢出的药香,俊俏的卖花姑娘手捧怒放的芍药和着胭脂散发出的香气,书籍铺子里若有若无的墨香,又和这声音一起活色生香了整个临安的清晨。

        颜亮脸上的兴致越来越盛,脖子越抻越长,恨不得要将头伸出马车外去才罢休。

        而柔福则越来越奇,这种日常的市民生活街景,看他一个富家公子又有什么可稀罕的呢?这么想着不禁脱口而出,“颜公子果真第一次来临安?”

        颜亮如梦初醒般地回头,“诓你作何?”接着又急着对着车窗望出去,似不舍得这窗外景致。

        柔福被他呛了一下,便不再做声,跟着他的目光一起看着窗外,眼看要离开这里了,如果她还有命离开的话,留恋吗?说不上,她的身世本就如浮萍,飘到哪里算哪里,当初逃到此地,本以为会在此地终老,奈何世事变幻……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私以为汴京为世间第一繁华之地,不想临安竟繁华若此。”颜亮轻轻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道,末了转过头看向柔福,脸上沉醉的表情还未褪去。

        汴京,柔福被这两个字刺了一下,神情恍惚地看向颜亮。

        汴京,如果他不提,她也不敢去想这个地方,生她养她的地方,那是凝聚她最美好的年华最无忧无虑的童年的地方,是她此生永难忘却的所在,提起这个名字,总是和美好相连,父皇和母妃的疼爱,那时候桓皇兄和构皇兄经常邀她出城消遣,然而随着金人的铁蹄,一夜梦断此地,之后便是无休无止的暗夜,一转眼,数年匆匆而过,曾经的故都已经成了金人统治下的屈辱之城了。

        “肖公子?”看柔福神游天外,颜亮不得不唤了她一声。

        “汴京,不知是否繁华仍同往日?”柔福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

        “肖公子也去过汴京?”颜亮眸光闪闪地问道。

        柔福惊觉失言,讪笑了下:“汴京之繁华,早就经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而天下皆知,并不需去过汴京才能领略。”柔福没有正面回答,轻巧地敷衍了过去。

        “也许也只有《清明上河图》中的汴京才能和此时的临安相提并论吧。”颜亮说着又将头转向了窗外,目光中却多了一抹沉思,柔福暗地松了口气,好在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最后马车在涌金门外的丰乐楼前停了下来,这是宋的官办酒楼,外部装潢豪华,内设精致,柔福的房间被安排在颜亮的隔壁,稍事休息了一下,颜亮的家仆便请她去南楼大堂用早点。

        这座酒楼分南楼和北楼,北楼为他们下榻的客房之处,而南楼则为高档的酒肆。从二楼往上都是包厢,而一楼则是宽敞的大堂。

        颜亮已经在靠窗的楠木桌旁就坐,目光看着窗外过往的人潮。

        柔福走过去坐在他的下首,“颜公子还未看够吗?”

        颜亮回头看到柔福笑了笑,“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柔福摇了摇头:“但凭公子。”

        颜亮叫来小二让他可着当地的特色尽管上来。

        然后又看向窗外,“临安虽繁华,但此时尚早,便有如此人流实属罕见,且人流都朝着一个方向,似乎是发生了什么?”

        听他这么说,柔福也向窗外看了看,只见街上的人三五成群,一波波都在往东赶,相比之下往西的人就少了很多,确实是非比寻常。

        少时,早点陆续端了上来,都是临安最市井的民间特色小吃,有定盛糕、虾爆鳝面、油墩儿、吴山酥油饼,葱包烩,猫耳朵,片儿川、严州干菜鸭、东山坞豆腐皮等不一而足。瞬间就将他们眼前的桌子铺得满满当当。

        颜亮伸手比了一下还没有他的手掌大的小蝶,摇头苦笑了下,“都说南人饮食崇尚精致,不想竟精致到此等地步,一顿早餐而已,光碗碟就不下几十个,真真是繁缛的紧。”

        小二弓着身子讪笑:“大官人是第一次来临安吧,听说金人吃东西用的盆比我的头还大,不知真假。”边说还边伸出手在他的头部夸张地比了比。

        颜亮愣了一下,继而大笑出声,“倒也没那么夸张。”

        提到金人,柔福有意地观察了一下颜亮,见他神情自若,想来北方到处都是金人,他即便是知道些金人的风俗也说明不了什么,也就没多想。

        “店家,今日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要发生吗?”颜亮甩给小二一个银锞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小二接到银锞子,双眼冒光,饶是这丰乐楼平时来往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豪绅巨贾,可出手如此大方阔绰的倒也少见,小二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恨不得将所知的全部倒出来才是。

        “大官人竟然不知今日要在东市处死长公主驸马?”小二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

        柔福此时端起细瓷的杯子,正要品杯中的龙井,听到这句话,手一抖,杯子当啷一声就滚落到了桌子上,人也刹那间面无血色。

        小二忙唤了另一个跑堂的帮忙收拾,颜亮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柔福,里面现出一抹锐利,似在思考什么,半晌,“肖公子怎么了?”

        “无事,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抱歉。”柔福忙调整了呼吸,强制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脸上的惊恐神色却始终无法褪去。

        颜亮侧转了头,不再盯着柔福看,而是对小二:“你继续说,什么长公主,驸马的,事情很大吗?”

        “看来大官人可真是远道来的,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这事不仅大,还奇呢。”小二往前凑了一步,“大官人可听说过福国长公主的事?”

        颜亮摇了摇头,柔福下意识地低下头,不让颜亮看到她此时的表情。

        “这福国长公主啊,就是原来的柔福帝姬,当今圣上的亲妹妹,靖康二年和道君皇帝一起被金人抓到北方,后来这公主逃了回来,当今圣上可高兴着呢,就封了福国长公主了。”

        颜亮点了点头:“这个柔福帝姬我倒是有所耳闻。”说完看了一眼深深埋着头的柔福,“肖公子,你不舒服吗?”

        柔福抬头对着颜亮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无事。”

        颜亮将一个小笼包夹到她面前的碟子里,“你昨日就未进食,想必是饿了,多吃点。”

        柔福用筷子将小笼包送到嘴边,勉强咬了一口,味同嚼蜡。

        颜亮给了小二一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圣上还给长公主招了一个驸马,就是今天要处死的这个永州防御使高世荣。”

        柔福放下筷子,在桌下将一只手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另一只手里。

        “为什么要处死他?”颜亮也开始吃东西,边吃边听小二说话,就像在听说书一样,这么悲惨的事一点都没影响他的食欲,而此时的柔福恨不得肝胆俱裂。

        “唉,这事说起来他也真是冤,和他一点关系没有。这不是去年和金国达成和议了吗?当今圣上的生母也就是韦太后被金人给放回来了,她一回来就说这柔福帝姬是假的,皇上被这个假公主给骗了,真公主早就在金国死了,皇上一怒之下,就把这福国长公主给赐死了,这不,今天要处死驸马全家,这街上的人恐怕都是去东市看热闹的。”小二说到这,脖子往窗外抻了抻,以证实他的话。

        颜亮听到这皱了皱眉,“这皇帝也真是,他先让人家娶了他的假公主,现在还要处死人家,这什么道理?”

        “哎呦我的大官人啊!”小二一拍大腿,急急地左右环顾了一下,“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可说不得,这可是天子脚下。”

        颜亮摆了摆手,“既然把假公主许给人家,理应给个补偿才是,哪有还处死人家的?”

        小二压低了声音,“大官人有所不知,问题的关节不在这里,这事奇就奇在这公主根本就是真的,被皇上给处死了,不是比驸马还冤呢吗?”

        柔福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小二,颜亮很满意地看到柔福开始对他关注的事情感兴趣。

        “你们怎么知道这公主是真是假?”颜亮含笑看向小二,似看穿了他在吹牛皮一样。

        小二不服道:“这有什么难的,自靖康二年来,有不少自称皇亲国戚的说是从北边逃回来的认亲,是假的都穿帮被处死了,长公主从小和当今圣上一起长大,一句话一个眼神都做不得假,公主能是那么好冒充的,还一冒充就那么多年?”说到这声音更低了些:“我有个同乡在宫中当值,据他说啊,宫里的老嬷嬷们都能证实,因为这长公主肩头有一块紫色的蝴蝶型胎记,这个错不了的。”

        柔福的脸刹那红透了半边,只感觉肩头那个部位似火在烧一样。

        “这么说,这个福国长公主是死了?”颜亮目光似不经意地扫了柔福一眼,端起茶杯来细细品了一口:“好茶。”不禁赞道。

        “多半是吧,怪可惜的,这个长公主平时乐善好施,绍兴七年闹洪水,城里多了许多流民,长公主府整整搭棚施粥一年,这临安城里都是官老爷,都不见他们为民做过什么事,唉,不管这公主是真是假,她去了没人知道,这驸马要走了,城里的老百姓都是要去送一程的。”说完又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柔福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不管如何,皇兄就算到最后也承认她是真的,更重要的是她没有想到她在黎民百姓心目中竟然是这样的,想到这,柔福感激地看了店小二一眼。

        原来,乌云无论如何也遮不住太阳的,千百年后,就算她的死是一段悬案,但是公理在此,早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心里刹那间竟亮堂了许多。

        该说的都说了,颜亮挥手让小二离开,顿了顿,问柔福道:“肖公子知晓柔福帝姬的事吗?”

        柔福一愣,避开了颜亮探索的目光,“这些民间传说听得多了,倒也略知一二。”

        “那肖公子怎么看,认为这个公主是真是假?”颜亮好像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似的,继续问道。

        既然避不过去,柔福倒镇定了下来。“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真真假假,不过是当权者的一句话而已,就算是真,需要她死,怎么都死得,如果为假,倒也享了这么多年的富贵,并不冤屈。”

        颜亮听罢哈哈大笑,“好,肖公子果然胸襟豁达开阔,看事情澄明通透,只是,连别人的事都看得这么开,自己的事为什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柔福方反应过来颜亮是在借这件事来劝她,心下生出感激,不过她自己方才本无心的话倒戳到了自己的痛处,说到底,只要皇兄承认,老百姓承认,她就没失去那个身份,不管史书上怎么写,她怎么都是流的皇家的血液,这个是洗不掉的。何况皇兄也没说她是假,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倒是枉费了皇兄的一番心意。

        思及此,再看颜亮那一脸的阳光自信,倒也没有那么刺眼了。

        柔福不禁胃口开了一些,拣了几样点心吃。

        餐罢,颜亮摇着扇子往外便走,柔福只好跟上:“颜公子欲往哪里去?”

        颜亮回头微笑着看她,“东市,肖公子应该熟悉吧?”

        “东市?”柔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既然有热闹看,初来乍到,怎有不凑之理?”颜亮边说边对她眨了眨眼睛。

        柔福霎时定在了原地,一步也迈不得,是了,方才店家说过,要在东市处死驸马,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丈夫死,这是何其残忍的一件事,不过,这也是最后见他一面的机会,如果不去,不知将来会不会后悔。

        柔福脸色苍白,犹豫不绝,身边一丛人潮涌过,颜亮忽然拉起了她的一只胳膊,“走吧。”

        柔福只得跌跌撞撞地跟着颜亮来到了刑场。

        午时还未到,人潮已经将行刑的地点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关于真假公主案的各个版本,都声称自己听到的才是最真实的,说的有鼻子有眼儿,一点都不次于方才的店小二。

        颜亮饶有兴致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还时不时地表现出极为感兴趣的样子附和几声。

        任何的时代,都是看客居多,厄运降临不到自己头上,那么对他人的受难就算再同情,也只是同情而已,叹息一声,没有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并不能指望所有人都为你伤心欲绝的。

        柔福忐忑不安地看着日头逐渐升到正当空,远处传来车轮子碾在地上的辚辚声,人群自动自觉地闪开了一条道,一行囚车的车队朝行刑的地点驶了进来。

        当第一辆囚车驶进视线的时候,柔福只觉得这正午的日光刺得她忍不住的想流泪,一口热血涌上胸腔堵在那里,大气都喘不得,那不正是她的丈夫吗?

        就算是名义上的丈夫,那也是她这辈子唯一正经八百嫁过的人,就算是没有爱情,就算她很多时候对他的懦弱不屑一顾,就算他们在一起的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做她的公主,他做他的驸马,可是他毕竟罪不至死。

        囚车一辆辆的驶过,后面有当初确认她身份的宦官和宫女们,如今他们全部都因为当初鉴定柔福为真而被连累,柔福心中升起一股怒气,本以为自己死就死了,没想到竟要连累这许多无辜之人。

        就算是无法违背韦太后,柔福也没想到她的构皇兄会懦弱至此,本还指望他能收复山河救回桓皇兄,现在这指望也统统化为了绝望,是对大宋江山和前途不抱任何希望的绝望。

        柔福的身子微微晃了晃,颜亮一只手有力地撑在了她的腰上。

        “怎么了?”他在她耳边柔和地问,声音里满是关切。

        “无碍,日头太大刺了眼。”柔福极力抑制住声音的颤抖和腰部他所触部位的僵硬,整个身体因为他的贴近而紧张到似乎不为她所控制。

        人犯鱼贯从囚车中走出跪在行刑台上,柔福看向那个仍然年轻俊秀的男子,悲伤无法自抑。

        别了,世荣,别恨我,如果有来世,定当做牛做马还这一生欠你的债,早知有今日,当初无论皇兄如何逼迫也不应答应下嫁于你,早知有今日,平时何不对你好一些?如今,让你平白因这驸马之名而受到如此牵连。

        此时柔福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不祥之人,任何靠近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随着刽子手的手起刀落,柔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同时身子往前扑了下去,而她没看到的是,整个刑场周围的百姓,似乎是配合她一样的,也都齐齐跪了下去。

        柔福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待看到在她房间内看书的那抹身影时,心里倒踏实了一些。

        已经是掌灯时分,柔福撑着身体要坐起来,颜亮发现她醒了,起身走到她床边。

        柔福挤出一个虚弱的笑:“无碍,只是没想到自从遇到公子,就在不断地受伤。”

        颜亮双眉微蹙:“这是哪里话,明明是你受伤在先,说得在下好似个不祥之人。”

        “公子所言甚是,在下失言了。”顿了下,“倒是在下才是个不祥之人。”柔福轻轻地低头说道。

        颜亮晶亮的眸子在此时烛光的投射下似蒙上了一层雾,柔福不经意望进了这双眸子里,诧异地发现他的眸色竟然是褐色的。

        意识到正在同他对视,柔福慌乱中别过了目光。

        颜亮盯着她看了一晌,“你和驸马高世荣抑或是福国长公主有何关联吗?”

        他终于问了出来,她反倒踏实了,“公子何出此言?”柔福在以退为进。

        “郎中说你忧伤过度。”颜亮的目光仍仔仔细细地在柔福脸上探索着,“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倒是没有大碍的。”

        一听到郎中,柔福本能地一惊,再听到颜亮告诉她无事,本来应该放心,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不知应该担心些什么,也只好点了点头:“有劳公子为在下操心。”

        看颜亮还要张口:“在下和驸马及公主并无关联,只是平时仰慕公主夫妇德行,一时情急而已。”

        柔福发现她每次回答他问题之后他都会看着她眼睛思考一会,好像是在辨别她所说的话的真假,抑或是她本来就心里有鬼,才会觉得人家不相信他,总之她说完之后是决议不敢和他对视的。

        “人之常情,是我拉着你去看行刑鲁莽了,肖公子好生休息,我让店家将膳食和熬好的药送到你屋里来……不必起来送我……”颜亮按下欲下床的柔福,替她拉了拉被子,转身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