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二月畅春园高枝上喜鹊报喜,园外往来的忙碌声不绝于耳,许些个夫人们吃茶说聊了会,皇后身边的嬷嬷迎众人去园子里看戏。 年轻的姑娘们坐不住,只一会子工夫便纷纷寻了借口去外头玩。 行芜支开了夏行惜独自转了圈,倏而缓了脚步停在了一棵桃花树下,这是整片桃林中最大的一棵,十几人才能环抱住它的主干,不似其他树一样开得大好,这棵树的树干斑斑驳驳,行芜右手轻轻地抚上了那深深浅浅的剑痕,树枝无风自摇,飘起了漫天花雨。 远处,一男子一袭月白色锦袍负手而立,俊颜如玉,眸若寒星,三千青丝随风痴缠,薄唇轻抿,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花雨中的少女,似是感受到他不加掩饰的目光,行芜蓦地侧过头。 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她的眸子是他从没想过的一种美,清澈,纯净,孤寂,冷清。忽然,他笑了,笑得魅惑妖娆,温融多情,“大姑娘别来无恙。” “……”行芜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这个人,竟从未在她的记忆中出现过,她一朝重生归来,似乎命运中真的有什么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看来大姑娘并不如传闻中一般,过的很好。” 行芜黛眉一蹙:行芜出来久了,家中长辈免不得忧心,恕行芜不能奉陪了。 既是如你所说,你走便是。看着行芜离开的背影,男子缓缓地走向不远处的那棵桃树,修长的手指滑过斑驳的刻痕,幽深的眸子望向行芜离去的方向,耳畔依稀还回荡着她最后的那句话。 “不能奉陪吗?” 当日乍回汴京便闻得噩耗,他不顾一切地赶了过去却只见相府的东苑的中庭内竖着一面五尺铭旌。 “我等了两生花开,两生花落,才来到你身边,阿芜,你叫我如何甘心。” 宫人婢子们里里外外进出了好些趟终于是布好了席,皇后生辰御花园设宴,照说是没有这个规制的,偏巧几位王爷到了选妃的年纪,这场筵席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各府的姑娘们嘻闹了会儿成群结伴地回来了,禀持着大家闺秀的礼仪各自在自家主母夫人身后站好,不多时功夫,便有嬷嬷高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各府的夫人姑娘们提起裙裾叩拜于地,规矩地唱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紧随着,皇上并着文武大臣进了园子,一阵客套的寒暄后,有婢子提着裙裾碎步进来通传,说是几位王爷到了,行芜百无聊赖地搭了眼皮,心知今日的重头戏来了。 晋国皇帝不好女色,因着后宫的女人并不多,子嗣香火也只有三位王爷,淑妃所出襄王楚襄,敬妃所出璟王楚璟,以及皇后视若几出的离王楚离。 如今三位王爷中,除襄王于一年前已经纳了内阁老章太傅的嫡亲大孙女章含芝为正妃,璟王妃和离王妃的位置可都空缺着,可是惹得不少京都贵女伸长了脖子,望酸了眼睛,退一万步说,就算与王妃大位无缘,得了侧妃、夫人之位那也是一步登天,成了正经的皇亲贵胄了,要是运气再好的,赌对了筹码…… 总之,如今的太子之位可是悬而未定,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 当然,这些个春意外露的姑娘中可不包括行芜。
眼观鼻、鼻观心,行芜自顾自的从面前的案几上捡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打定了主意要作壁上观,只可惜,偏生有人不打算让她安生。 几声簇簇的衣衫抖动声音过后,几道身影沿着那锦缎长毯缓步而来,俯身跪拜:“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晋国的这三位王爷可都算得上是丰神俊秀,容貌皆是上乘,可性情却是南辕北辙,如今朝野上下,人人都知道襄王性情火爆,璟王倒是个闲云野鹤,不喜朝政的性子,唯有离王,那才真真是德才兼备的帝王之相。 “都平身吧,今日算是家宴,不必如此拘谨!”晋国皇帝楚恒年约五十上下,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一国国君,看上去却是分外清朗俊硕,儒雅之气尽显无余,只在黑眸微微闪动之时才流露出那么一丝一毫不容人忽视的威仪霸气。 此刻,他似乎心情极好,略抬了抬手:“哦?离儿今日是带着侧妃来的?” 只一语,却惹得众人侧目不已。 今日这宫宴的目的再明确不过,以皇后之名为三位王爷选美人,如襄王和璟王,府中虽也有三两位正经的妃子,可全都不约而同的摒弃了不带,这离王竟是个例外? 指尖微微一动,行芜的眉毛亦是挑的极高,她所坐的位置是末席,极不易引人注意,却很是合她的意。 “回父皇,我与行贞才行过大婚,如今该是带进宫来给父皇母后请安。”一身紫金锦缎长袍,即便只看到楚离的背影,行芜却是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是丰神俊秀! 离王俊秀,翩然之态温润如玉,朝野上下谁人不知,也难怪曾经的她会那么的痴迷。不过,如今以旁观者的角度,行芜却只剩下嗤笑而已! 再怎么,她与离王都算是差点有了夫妻之缘,得了她的死讯,他可曾伤心半分,掉半滴眼泪?纵然是对她不喜,好歹也得有故人之情,可结果呢? “离王和侧妃果真是伉俪情深呢!”楚恒左侧,明媚耀眼的德妃忽而掩唇轻巧,“从来只听说皇子娶正妃要入宫拜谢,如今夏二姑娘只是侧妃而已就如此张罗,看的臣妾好生羡慕呢!” 看似轻飘飘,极无害的一句话,却是暗指楚离不顾祖宗宗法,甚至还大有不敬之意。 娇娇怯怯的身影竟是眼含热泪的一步一步穿越众人朝着行芜的方向走来,该来的,终究会来的,只是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